“先说来看。”赵忠很率直地说“倘或是非你不可的，你想躲懒也不行。”

“咦！”罗龙文装得很诧异地“为什么还不班师？陈东也抓来了，倭人都遣走了；事事妥当，还不班师等什么？”

“天南地北，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妙善的声音哽咽“你不要气别人！”

“相聚的日不多了！”赵忠向罗龙文举杯“有酒堪醉须当醉。”

罗龙文停了一下说“这条路我可以效劳。”

这句话是接着罗龙文所说“我可以效劳”而来——罗龙文不但是足智多谋，而且多才多艺，除了所造的墨名重一时以外，对于土木之事，无论修桥铺塔，构筑园林，都颇在行。

“怪不得！你倒去照照镜看，到此刻脸还是红的。在哪里喝的酒，醉成这个样？”

“这也无非旁观者清而已！”罗龙文又放低了声音说：“各地调来的队伍，好比漫天的蝗虫，拿这里吃穷了，于赵大人有什么好。倒不如早日班师，百姓恩，自然要什么就送什么。秋要了，班师回京，正好过年！”

“可以责成胡总督啊！”“十个胡总督也抓不到，就能抓到，也不是一年半载的事。赵大人见好不收，莫非要等言官上奏说话，师老饷糜，旷日无功！何苦来？”

“我们倒还好，如果能仰仗大力，得有京华之游，依然要以朝夕相聚。只是，”罗龙文看一看妙善说“老赵，你怕有割舍不下的事吧？”

“迟早要回去的。”赵忠答说：“我总不能在这里待一辈。”

“啊，啊！这话不错。小华兄，你看事看得透彻。”

罗龙文微笑着仰脸环视“好一座舍！”他说“老赵，你照样在京师盖一座莲庵，如何？”

“什么时候走？”

“我自然仍旧是那座庵的住持。”

赵忠知他有此特长，又听他自告奋勇，所以这样叮嘱一句，意思是在京照样盖一座莲庵这件事，便责成在他上了。

此言一，妙善与赵忠仍然是发愣，但会过意来，却是不约而同地发笑声。

“那可是没法的事。”

“怎么？”妙善听端倪，急急相问：“要回京了？”

“包在我上，替你料理得清清楚楚。”罗龙文满应承“好在时间很宽裕，也总要等京里的那座庵盖好了，才能动，那不是三个月、五个月的事。”

“啊！”一下及赵文华藏之心中已久的一个念“我早就听说了，从嘉兴一直到苏州，尼姑庵里有许多样，我倒没有见识过。”

“唉！”罗龙文大不以为然“汪直一时抓不到的，如说要抓到汪直才班师，不是自己找难题吗？”

“好了！说定了。”赵忠平静地说“小华兄，你说话算话！”

“好，好！’妙善的盈盈目与赵忠浊重双，都殷切地望着他。

言下有不胜向往之意。赵忠随即答说：“要见识也容易。不过——”他略一沉，试探着问：“要不要先作个安排？”

听她说了她的难，赵忠指着罗龙文说：“一客不烦二主，索都托了小华！”

“不必如此！”他自劝“将来总还有见面的日。”

“怎么到这时候才来？”

“谨遵台命！我在京师照样盖一座莲庵。不过，”他看一看妙善：“你的意思怎么样？”

赵忠不作声，黯然不，一下把席间的乐气氛，扫除净尽。罗龙文看他们彼此都动了真情，恻恻然地自觉有责任为他们解除困难。于是定神想了一下，很快地有了主意。“其实这又有窒碍？我说两条路，随便你们挑！”

“快了！也许就在十天半个月之内。”

说着，妙善一脸的凄惶，连圈都红了。不知她是作，还是真个难舍难分？总之，那样的神情，连罗龙文都大不忍，赵忠的心当然更了。

想想也是。妙善嫣然一笑，殷殷劝酒，赵忠杯到酒，喝得酩酊大醉，在妙善的禅房中酣眠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汪直呢？”

“那，那我怎么办呢？”

妙善与赵忠一起发愣。起初的觉相同，都有匪夷所思之；细想一想，脸上便各有表情。妙善人显得为难，赵忠是觉得无趣。

机要大事，谈到这里告一段落，罗龙文不愿冷落妙善，亲自外招呼，中递过去一句话，事已妥贴。

“一条路是你，”罗龙文指着妙善“还俗姓赵。”

“这一条路，你们俩都不以为然；那么，就走第二条路。”

“是——”赵忠决定说实话“赵忠该死！昨晚上喝醉了。”

“言之有理！”赵忠“准定照你的意思，跟上去说。”

“罗先生约我，在莲庵喝的酒。”

罗龙文自然一诺无辞。于是妙善的满怀离愁别绪，消散得无影无踪，不过难也不是没有。她到底不是真正的家人，四大皆空，了无牵挂，能够到云游，说走就走。她有庙产，有放去的帐，还有好些徒弟，如果不能一一置妥贴，是无法远行的。

一醒才想起误了一件大事。前一天赵文华曾派人来关照：第二天上午早早府，有事商量。违误主人所命，自然是件大事；所以急急起，匆匆上，一直去见赵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