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你亦是大智慧人,总懂得我的意思吧?”
赵忠自然懂。而心情很复杂,既沉重,又感动,而且多少也有些得意。面色严肃地想了好一会,慨然说道:“赵忠低三下四,没身分的人!承总督这么看得起我,莫非我倒自轻自贱?如果我是那位将军,不必总督吩咐,我自己知道要怎么做?此刻,请总督把话交代下来,我一定要办到。”他紧接着又说:“我也清楚,如果不是我办得到的事,总督亦不会跟我说。”
“你看,”胡宗宪对罗龙文说“我说赵总管是有血性的不是?”
“是!这是早就看出来的。”
在他们这交谈的顷刻间,赵忠又有进一步的意会。眼前的一粥一饭,无非民脂民膏,要救这一方百姓,第一件大事,便是那笔派额;索性漂亮些,不等他说自己来说。
“总督!班师越早越好,那笔款子,算起来能凑多少?”
胡宗宪听此一问,心中大喜;意想中凑五十万两,防着讨价还价,故意少说些:“至多能凑四十万。”
“四十万就四十万,我跟上头去说。”赵忠说得很轻松。这下,胡宗宪真个喜出望外,举杯相敬:“我为这一方百姓道谢。”
赵忠谦称不敢,干了酒亦回敬了胡宗宪。接着将杯口用手掌盖住,很认真地说:“总督,我的量浅,还有正事,再不敢喝了。”
听他意思坚决,自是主随客便。饭后品茗,一盏茶罢,赵忠起身,道谢告辞。临走之前,坚约罗龙文同行,说要作个竟夕之谈。
其实是长夜之饮。在书房中将酒果摆了上来,赵忠先有解释“为什么我在胡总督那里推辞不喝?是怕酒后失言,只我们两个就不要紧了!”
“是的!我也看出来了;胡公敬你的那杯酒,十分贵重,可也十分沉重,不容易下咽吧?”
“一点不错!我正是为此要跟你商量。”赵忠收敛了笑容说:“跟你说实话,到今天受胡总督那番过份的礼遇,我才懂得‘为善最乐’这句话。然而这桩善事,我实在有点挑不起来。大话是说出去了,无论如何要做到,再说一句不量力的话,不但要做到,还想做得漂亮!”
“何谓‘做得漂亮’?”
“要快,要没有闲话。”赵忠皱一皱眉说“我去硬劝,当然也劝得下来,不过不是费一番唇舌,就能成功的。上头就算勉强答应了,过几天在胡总督面前说几句很难听的话,就是我办事不够漂亮,你说是不是呢?”
“你是要面子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想法。教我,能够办成功,就觉得很可以自慰了。”
“这是你跟我的感受不同。如果你换了我,让堂堂总督这样子恭维,自然就会觉得非做漂亮了,不能算对得起人。闲话少说,小华,你的计谋最多,今天可要替我好好画一道策!不然,不放你走。”
“你不要逼我!”罗龙文笑道“越逼思路越窘。你先把心事丢开,喝着谈着,轻松自如地,倒或许有条奇计想出来。”
赵忠听他的话,不提此事,只海阔天空地想到什么谈什么。这样谈来谈去,慢慢有了一个集中的话题,是谈赵文华的一切。赵忠对主人的阴私,十之八九,在他人面前不肯谈,而对罗龙文则是例外。
“听够了闻所未闻的赵文华的秘密,罗龙文忽然问道:“你家那位信不信扶乩?”
“怎么?”赵忠反问一句:“你问这个,总有所指吧?”
“无非借神道设教而已。”
原来是想用降坛的乩仙来规劝赵文华。赵忠摇摇头说:“这怕不行!他难得扶一回乩,不甚好此道。如果我说某处的乩仙很灵,而他不接口,我就说不下去了。硬劝,形迹太显,变成弄巧成拙,反而不妙!”
“那么,医卜星相之中,他比较信那一种呢?”
“他相信卜课,星相也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