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丈夫啊。”
“不,不是这样的。不过,他要是死了也会给我带来不少麻烦。”横武的脸上显出了尴尬的神色。
“你这么慌慌张张的,应该不单纯吧!”
“不,绝没那个意思,我对他毫无感情,现在我心里只有医生您。但是,想到他快要死了,虽然不会特别难过,至少还是有点可怜他。”横武辩解着。
“没事的,我是医生,之前也为你先生看过病,根据你的描述,我还是可以判断出大致的情况。”
“真的吗?”她还是很不安。
“好不容易见一次面,愿意陪陪我吗?一个小时就够了。”户谷故意看着别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
横武辰子惊讶地倒吸一口冷气。“今天实在不行。这种节骨眼上,我…”
“我已经说了,你丈夫的病情现在没有大碍,而且我也很想你。”
“但是,真的不行。”她一边摇着头,一边垂下了眼睛。
户谷对她的心情了如指掌,她很害怕户谷对她产生怀疑。
眼见这一情形,户谷反而会因为对方的挣扎变得更加得寸进尺。
“你能体谅我的心情吧。如果你真的那么关心丈夫,我也无话可说。”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现在是放着会死的病人不管,偷跑过来的…”
“不会的。我刚不是说过了吗?”户谷直视着横武辰子的脸。
“真的没问题吗?万一在我出来的这段时间死了,后果就严重了。倒不是因为我爱着丈夫,而是这样在应付其他人时会很麻烦,亲戚们都会来的。”她移开了视线。
“没事,死不了的。而且,你现在掌握着店里的实权,不需要顾虑任何人的想法。”
横武沉默了一阵。“但是,我真的是见空出来的,这样的状况…”横武不再坚持,她抬起头用手摸了摸头发。
横武上了户谷的车,汽车在夜街上行驶着。
“很快就会让我回去吧?”她还是很担心,不厌其烦地确认。
“嗯。我本来觉得只要见到你就够了,但看到你后我又不想仅仅在咖啡店和你待上一会儿。”户谷像是对着风在说话。
实际上,他心里并非毫无畏惧。“不会死”这样的话,说起来简单,但户谷很明白,没准儿她丈夫现在已经咽气了,这样的可能性完全存在。
不,也许正是出于冒险心理,他才要强行拉走横武辰子。
横武坐在副驾驶座位上,飞闪而过的路灯映照着她的脸,显得比平常任何时候都漂亮。据说女人在激动的时候最美,原来还真是这样,而且,她还在不停地颤抖着。
户谷送横武出旅馆的时候,已将近夜里十二点了。
横武的脸色惨淡得有些吓人。
去旅馆的时候也是这样。横武一直担心着丈夫的病情,但又不敢明确地告诉户谷,她担心说出来会惹户谷不高兴。她的心思,户谷心知肚明。但越是到这种地步,户谷越发变本加厉。他本来就是那种见到对方越为难就越想欺负的人。
虽然约好只待一个小时,但实际上却在旅馆里折腾了三个多小时,其间横武多次恳求户谷让她回去,但户谷每次都会把她拉回自己的身边躺下。
“没关系的,你也考虑一下我的心情。”他握紧她的手腕“我知道你担心丈夫的情况,但我不是说了不要紧吗?而且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毕竟还是医生啊。”户谷没有给她辩解的机会。
户谷每次抓住穿戴整齐的横武时,都会给他带来了一种奇特的乐趣。
“太过分了!”最终挣扎开来时,横武辰子哭了出来“现在,家里肯定已经乱作一团了!他们一定会愤怒地红着眼睛追问我去哪儿了,要是丈夫在我离开的时候死掉,我怎么办?您说啊!”由于情绪激动,她连嘴唇的颜色都变得惨白。
户谷叼着烟满不在乎道:“你可以说自己去了寺庙祈祷,以求神灵保佑,也可以说是去了一个很好的祈祷师那里。”
“您真过分!”横武瞪着户谷。
“是吗?你不是早就有准备了吗?这个时刻总会来的。”户谷喜欢用暗示的方式让横武明白他的意思。
“医生,真的是那种药起了作用吗?”横武目光炯炯地盯着户谷,罪恶感、神秘感等种种复杂的内容都包含在了她的视线里。
“说不好。”户谷含糊其辞。他不想过分强调假毒药的效果,不然以后就解释不清了。
“要是被别的医生发现了怎么办?”横武仍然担心着。
“不要紧的。到目前为止,医生不是什么都没说吗?”
“嗯,这倒是。”
“对啊。若是发现了什么,现在你肯定要被问东问西了,什么都没说,就表明医生没有丝毫怀疑。”
“是啊,但是,他快要死时,身体上不会出现什么特殊的反应吧?”
“绝对不会的,放心,我给你的不是那种药。”“不是那种药”这句话其实暗含了两层意思,一层意思是,他给横武的只是感冒药。只是横武一厢情愿地认为那是毒药,并坚信每天给病人吃一点就会渐渐发挥作用。而横武则会顺理成章地将“不是那种药”理解为:不是那种吃下去会在尸体上出现征兆的毒药。这样,万一以后事情败露,户谷也可以强调这一点,把责任完全推掉。
从旅馆到横武家,开车三十分钟就能到。夜深人静的街道上只剩下车,没有什么行人。户谷的车被好几辆出租车超了过去,他却还是不疾不徐地行驶着。他当然知道,这样的话,坐在车里的横武会因此更加焦急,若是平时,自己的车被出租车超过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户谷把横武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时不时握一下,随着下车时刻的来临,横武恐惧得一动不动。
“到了。”户谷对横武说,他灭了车灯,抱了抱她的肩膀。
“医生,”横武的声音近乎低吼道“我好害怕,要是我回家时他已经死了,怎么办?我实在害怕踏进家门。”
“不要担心。”户谷安慰道“如果那样,从今以后你就是店里名副其实的主人了,没有人敢指责你。”
“但是,亲戚们会来的。”
“你只要按我教的说就行。”
横武深吸一口气,迅速起身打开车门,像只猫似的蹿了出去。
户谷一边抽着烟,一边盯着她飞快而去,她的背影仿佛被风卷起似的消失在黑夜里。
户谷走进自家玄关时,佣人听到他的脚步声,睡眼惺忪地迎了出来。
“您回来了。要洗浴吗?”
“不用了。关上门,你去睡吧。”户谷脱掉鞋,醉酒般摇晃着身子上了二楼。
回到自己的卧室,户谷本打算直接换上睡衣睡觉,但一想起从藤岛千濑那里拿来的“志野”又忍不住走到隔壁的陈列室。打开灯,玻璃架上的藏品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户谷欣赏着放在架子上的“志野”无论怎么看都非常喜欢。可能是众多藏品摆在一起,高下之分一目了然的缘故,让“志野”显得格外出众,户谷站了好一会儿,细细地品味着,虽然还不知道它是藤岛预订的还是买的,但既然已经放在了这个架子上,那就是他的东西了,要得到那个女人的东西,虽然开始要磨蹭很久,但最终还是会变成他的。
户谷正专注地看着茶碗,恍惚听到身后传来些许轻微的脚步声。回头一看,一身红衣的寺岛丰矗立在门口,和上班时的一袭白衣不同,她换了一件与年龄极不相称的鲜红色的华丽和服,户谷先是被她这样的装扮吓住,继而怒气腾腾。
“做什么?”户谷怒目圆瞪。
“您回来了。我泡了茶。”
寺岛丰两手正端着托盘,里面放着咖啡杯和茶碗。
户谷真想痛骂她一顿来发泄心中的不满,但每次又都不了了之。在这个女人强大的气场之下,他总会莫名其妙地觉得憋屈,有气无处撒。最多只能摆出一副臭脸,算作自己的抵抗。
寺岛丰的脸上化着妆,上班时她几乎都是素面朝天,不知为什么,下班后反而刻意打扮自己,浓妆艳抹。只是,她的妆容毫无品位可言,只是夸张地在脸上涂上厚厚的粉底,加上她眉毛本来就很稀疏,头发也紧贴在脑袋上,个子又高,活脱一个戴着面具在夜间出没的妖怪。
户谷装作视而不见,仍然欣赏着“志野”
“又增加了新的啊?”寺岛丰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户谷又吓了一跳,莫非她已经知道了这个东西是从藤岛千濑那里偷来的?户谷没有回答,要是说什么,就好像是输给了她。接下来,她该说有关茶碗的事情了吧?户谷想。寺岛丰却只是沉默着,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这个女人为什么现在来这里?他不能示弱。
寺岛丰好像看穿了户谷的心思,脸上浮起一丝冷笑。这女人的脸上本来就少有表情。
“你不在的时候,藤岛小姐打了三次电话过来。”寺岛丰开口道。
户谷用鼻子哼了一声,他总算明白了寺岛丰提及“志野”的缘由。尽管户谷爱答不理,寺岛丰却完全不在乎,只是慵懒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默默注视着户谷的侧脸。虽然这让户谷觉得有些难受,但他还是尽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茶碗。
藤岛千濑打三次电话来,肯定是为了茶碗。寺岛丰为什么只把横武的电话转到“杉亭”?如果她告诉藤岛自己和槙村约会,事情就闹大了,户谷这才转向寺岛丰的方向。
“是你吧?是你告诉了横武辰子我在哪里!”见寺岛丰点点头,表情依然没变,户谷抱怨道:“你这样随便说出我的行踪,给我找了很多麻烦。”
寺岛丰没有回答。看着她那副样子,户谷心中的怒火开始越积越多。
“你回去吧!”户谷道。虽然他为电话的事情很生气,可声音上已不那么强硬了。户谷每次对寺岛丰发火,总是自己在最后气势全无。而且,不管事后如何恨得牙痒痒的,下一次又会重蹈覆辙。
寺岛丰仍然坐着不动,既没有说回去,也没有表示要留下。如果这样,那我回去算了,户谷在心里盘算着。寺岛丰就像是父亲的代理人,面对她,户谷无法像对别的女人那样,他总能感觉到血亲般的压迫感。而且,他猜不透寺岛丰究竟在想什么。
事实上,这个女人对户谷不无眷恋之意。但她或许还是在为自己考虑,所以没有采取什么积极的行动。相反,她总是一边监视着户谷和各种各样的女性交往,一边做出像今晚教唆横武打电话这样恶劣的事情来。
户谷正准备撇下寺岛丰独自回房间时,电话响了。铃声在幽深的夜里突然响起,让人感到不寒而栗。户谷快速向电话走去,寺岛丰也准备站起来接电话。户谷连忙跑去拿起电话,他有种预惑,应该是横武辰子打来的。
“是医生吗?”横武的声音很局促。
“嗯,是我。”
现在和在“杉亭”的情况类似,电话的旁边也有人在旁听,但是,和槙村隆子不一样,寺岛丰很露骨地竖起了耳朵。
“医生,他死了。”横武辰子的哭泣声让户谷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什么时候死的?”户谷自己都觉得这种反问的腔调有些不自然。
“一个小时前。我到家时,他刚刚去世。最终还是没有赶上…”横武哭泣着“我回去以后,所有的亲戚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还是没有赶上…”
“你没为自己解释吗?”寺岛丰就坐在面前,户谷无法畅所欲言。
“根本来不及,我一回去,刚脱下鞋子,就被亲戚们带到了死去的丈夫那里。”说到这里,横武忽然意识到户谷那边有人“您那边有人在吗?”她压低了声音问。
“嗯。”户谷的回答让她意识到,现在不是说这么多的时候。
“好的,那我明天再打过来,总之,先告诉您他已经死了。”
“我知道了。节哀。”
“医生…”她压低声音“请来的医生写了死亡证明书。再见。”随后传来挂断电话的嘀嘀声音。
“谁死了?”寺岛丰坐着问。
“患者。”户谷刚刚说完,就觉得露馅了,对医院的事情,这个女人比他了解得还要多。
“患者?有这么严重的患者吗?”
“你不认识的患者。”户谷甩下这句话就走了出去。
看着他气冲冲地走出去,寺岛丰脸上浮出一丝浅笑。
户谷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真的很不擅长跟寺岛丰对话。每次生气时他都盘算着该怎样教训她,而一旦面对她,决心又崩溃了。户谷就像一个弱者那样不停地郁积着怒气,却只能在幻想中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