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字——“好胜心”!
以青木道长之尊,而为五雄所救,再加上青木道长平素已有的自负之心,这是何等不能容忍之事。因此,青木满不是味道,尤其是面对着向来敬佩自己的徒弟,青木的内心感到惭疚无地自容。
人世间为人父者所最痛心的,莫过是失尊于他儿子的面前,而青木是把陆介当作自己儿子看的。
虽然,练功脱了窍,在武林高手中并不是常有,但被别人搭救,却不是罕事。试想天下能彻底挽救青木道长,而且根治他的伤势的,除了五雄还有谁?
因此,就事论事,这是再完美也不过的,但尽管世人作如是想,而青木可不然,因为他是狂狷之人。
正所谓“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
而青木道长呢,他不但进取之心极强,而且也的确有所不为,譬如说,他就不愿为五雄所救。
因此,青木自觉愧对陆介,正如受辱的父亲愧对其子一般、他飘然而去,而且是不告而别。
陆介在猝然之中,竟使他悟到了师父舍己而去的真因,心中不啻解去了千斤大石,减少了万斛的压力。
他喃喃地说道:“师父,介儿仍是敬重你的。”
恍惚之中,他似乎见到了青木道长在遥远的孤峰上屹立着,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
但片刻之间,陆介大叫一声,因为他想到了一个窘局,而幻觉中的青木道长,也变成一幅庄严的脸容。
原来陆介想到,这次他师徒俩,都受了五雄之助,虽然并非出于自愿,但他岂能再切志敌视五雄呢?
于是,陆介更想通了青木道长不辞而别,因为,师父是不愿影响到他的决定的;当年“云幻魔”欧阳宗一掌震断青木道长全身八大主脉,但前些日子,他和其他四雄会却集多少年的功力,为青木道长治愈了旧伤。
因此,这笔账算不清楚了,天下的事,恩也好,仇也好,最伤脑筋的便是恩仇两件事都缠在一起。
而青木道长所面临的,便是这种最伤脑筋的东西。但其关键不在青木道长,而在陆介。因为今春之约,是陆介独斗五雄,青木自不得干预,因此,青木道长不愿意以一己之主见来影响陆介,所以他悄悄地走了。
陆介惘然了,他本来以为师父只是愧对自己,现在他更深进一层地了解了青木道长的人格,他只是不愿意陆介因他个人的恩仇之见,而冒着生命的危险,去独斗魔教五雄。
现在要取消五雄之约,并不算太迟,因为以前有仇,而目前却恩仇勉可相抵,自是化干戈为玉帛的良机。
因此,陆介踌躇了,他不知道是和还是战才好。
以陆介目前的功力,尚不及青木道长当年,而且五雄十多年来岂无长足的进步?陆介惟一制胜的王牌,是当年青木道长也没练成的“飞龙十式”,这十式是陆介师祖鸠夷子生平苦思的结晶,系鸠夷子和破竹剑客双战五雄后,把破竹的剑法也化入了少林剑法的成果,专门针对着五雄的“魔教万罗五象阵”而构思。
但饶是鸠夷子这等武林宗师,也不能一上手便破掉这阵法,而是要到第四十九招才能发动“飞龙十式”,这“飞龙十式”陆介固然是练成了,但能不能撑到第四十九招,还是个大问题。
以青木道长的资质和武功,在四十八岁的时候,才能勉强和当年的五雄战到八十一招,而第八十二招就受了“云幻魔”一掌。以破竹剑客和鸠夷子这等号称天下第一的武者,两人联手力战当时尚属“中年”的五雄,他们拼去了二十年的功力,才勉强硬生生地击败了五雄,但两位正门领袖也吃尽了苦头,连破竹剑客这等已成名多年的强手,也留下了“破裤”之辱。
因此,一个年方十九岁半,而且缺少大战经验的陆介,他和五雄之战绝不是乐观的,说不定又有一掌之危。
陆介当然明白,五雄对自己是有好感的,要不然“云幻魔”绝不会助己一臂之力,但问题是,这并不是在作战的时候,武林中人并不爱命,但一定爱名,要是五雄被晚了三辈的陆介所击败,这不论五雄天性是多么的超然,也是练武者所不能忍受的。
况且,事实上,尽管五雄是玩世不恭,但爱名之心绝不比青木道长少,因为,要不是五雄有成败之心,顾及胜负之名,他们也不会在面壁三十年后,火性未减地上门报复了。
而且,要不是他们有爱名之心,他们也不会如此尊重一个为名而伤身的人——青木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