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互划界限,与道何干。不必分彼此的,倒去互划界限 。互划了界限又怎样?从道的角度看,万物皆是受支配者 ,不分彼此,完全可以等量齐观,根本不必互划界限。道 与物打成一片,道永恒,物短暂。富足了是盈满;物自盈 满,道不盈满。贫穷了是虚歉;物自虚歉,道不虚歉。兴 起了是获得;物自获得,道不获得。没落了是损失;物自 损失,道不损失。开始了是起头;物自起头,道不起头。 告终了是收尾;物自收尾,道不收尾。成功了是聚积;物 自聚积,道不聚积。失败了是溃散;物自溃散,道不溃散 。盈满,虚歉,获得,损失,起头,收尾,聚积,溃散, 道是万物幕后的导演,永恒的导演。”
婀荷甘先生和神农先生同学道于老龙吉先生。老龙吉 不讲道,只给学生点拨几句,使其自悟。世俗无知,说他 们是狂人口吐狂言。
一天早晨,神农掩门,两肘搁在炕桌,闭目游心于非 现实的国度。这是日课,要做一整天呢。正午,婀荷甘推 开门冲进来说:“老龙死啦!”神农大惊,跳下炕床,扶 杖要走。随即想到死不足惊,砰的一声抛掉手杖,笑着说 :“仙啊,你晓得我为人鄙陋,学道懒散,所以一死了之 ,丢下我不管。去了去了,我的老师。你不再点拨我以狂 言,就这样死了么,我的老师?”
老龙吉的道友龠(读‘月’)刚先生前来吊丧,听见神 农这样说,便发表感想说:“一人得道,天下君子纷纷跑 来投靠,说要听他讲道。吾友老龙吉距离得道尚远,连毫 毛尖端的万分之一也未得呢,他都晓得少说狂言,早些死 去。何况是那些得道的大师,他们怎肯公开讲道呢!道嘛 ,看不见形,听不见声。有人讲道,高谈阔论,是他头脑 浑沌,眼睛发黑晕。能讲清的不是道,是道讲不清。”
能讲清的不是道?太清先生不相信,于是去问无穷先 生:“道,你知吧?”
无穷说:“我不知。”
太清又去问无为先生。无为说:“我知。”
太清说:“道,就你所知,也有条款吧?”
无为说:“有。”
太清说:“有哪些条款?”
无为说:“就我所知,道能使物富贵,道能使物贫贱 ;道能使物聚积,道能使物溃散。诸如此类的说法,在我 看来,皆是道的条款。”
太清喜得同志,把这些话转告无始先生,证明道是能 讲清的。太清又说:“如果我的转述不错,请你仲裁。道 ,无穷先生说不知,无为先生说知。他们两位,谁是谁非 ?”
无始说:“说不知的深厚,说知的浅薄。说不知的是 内行,说知的是外行。”
太清仰天一叹,说:“怪哉!不知的反而知了吗?知 的倒不知了吗?世界上竟然有不知的知,真是天晓得哟! ”
无始说:“道是听不见的,听见的不是道。道是看不 见的,看见的不是道。道是讲不清的,讲清的不是道。懂 吗,能使万物具形的,自己一定不具形。道不具形,道是 抽象概念。道这个词的意思是道路,而道路是具象概念, 可见名不副实。”
无始最后说:“有人来问道,谁回答了,谁不知道。 问道者听了不知道者的回答,也不会加深对道的了解。道 不能问,问不能答。不能问的问了,是买空。不能答的答 了,是卖空。以卖空对买空,空对空,这样的人嘛,外不 能勘破宇宙的奥秘,内不能反省生命的本源,怎能寄迹于 昆仑仙山,怎能游心于太虚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