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锦衣卫!”他说“昨天我送区区薄礼,听说你不肯收,让我很惭愧。实在是太少了!”
“哼!”锦衣卫微微冷笑,想说:原来你自己也道太少,拿不出手!可是话到唇边,终于又咽了下去。
“我没有别的长处,只会做文字。”王阳明又说“将来我一定要好好写一篇文章,表扬足下;让大家知道,锦衣卫有你这样的好人!”说罢长揖道谢。
那个锦衣校尉是气得一夜不曾睡好的,这天一早上门,便打算好了,倘或回文迟延,或者抓着任何一点错处,便要大闹一场。事情闹得再大,哪怕揍了巡抚也不在乎!反正张忠、许泰恨得王阳明牙痒痒地,到时候自会替他出头回护。
谁知王阳明是耍了这么一套!拳头再狠,打在棉花上可是白费力气。然则出手就太无聊了。那校尉一肚子的气,不由得就大泄特泄,心里也慢慢平伏了。不过,如说改容相谢,就此下定决心去做一个好人,到底还不到那种修养。只是一言不发,接取了回文,默默而去。
张永从杭州循运河北上,一直到清江浦方见到皇帝——此处是黄河与运河交会之处,南来北往有名的一个大码头,漕米接驳,有许多仓房,监仓的太监名叫张杨,私第极大,有园林花木之盛。皇帝就驻跸在张杨家,新学会一样玩意:钓鱼。
照说,以皇帝那种片刻安静不下来的性情,何能静静垂钓?不过,皇帝的钓法,与众不同,先挑定风景优美而出鱼的湖边,搭起黄幄,三面封闭,前对湖面,准备酒食,美人陪侍,皇帝就坐在黄幄的锦茵上垂钓。如果时间久了。江彬便请皇帝暂时休息,悄悄换上一枝鱼儿上钩的钓竿,浮子一动,左右鼓噪,急急请皇帝提起钓杆,钓上来常是七八斤十来斤的大鱼,左右又欢呼鼓噪,恭维的恭维,讨赏的讨赏,热闹非凡。因此,皇帝乐此不疲,每天都要过一过钓鱼的瘾。钓得的鱼,分赐随扈大臣;而被赐鱼的又各献金帛致谢,皇帝成了天下最富的一位渔翁。
张永一到,皇帝也是在钓鱼的黄幄中召见,首先就问。“派你先去预备一切,你怎么就回来了?”
所谓“预备一切”是预备在南京驻跸,也预备御驾亲临江西,张永便即答道。“奴才先到南京,再到杭州,打算转道江西,在杭州遇见王守仁,这个人,真是大大的忠臣。”
“喔,怎么样?”
“王守仁半个月工夫就破了宸濠。说起来就像周瑜、诸葛亮火烧赤壁,大破曹兵那样,好一段评书,可以给万岁爷下酒。”
“好啊!”皇帝欣然说道“既如此,取酒来,我来听这段评书。”
于是收拾钓竿,重设杯酌;皇帝席地而坐,让刘美人偎倚在身边,细听张永讲王阳明大破宸濠的故事。
王阳明处置南昌突变的手法,本就机变造出,行动神速;而奇正相生,虚实互用,又深合乎兵法。加以口才甚好而又深知皇帝心理的张永,刻意渲染,更觉动听。皇帝眉飞色舞之际,对王阳明的印象,大不相同了。
谈完江西谈浙江“王守仁想亲自献俘,完全是为了慎重起见,并无争功之意。如今大功告成,他想辞官回家省亲;奴才心想,万岁爷最赏识忠臣,所以,”张永用略带惶恐的声音说:“奴才斗胆,替万岁爷把他留下来了。”
“该留,该留!”皇帝问道:“逆贼呢?”
逆贼自是指宸濠,张永答说:“王守仁已交给奴才了。奴才请旨,是不是就在南京行献俘礼?”
“这不忙!你把逆贼交给张忠,仍旧回南京去等我。”
同为掌权的大太监,王阳明将宸濠交给张永而不交给张忠,使得此人越发愤恨,因而想出一套诬陷的话,在皇帝面前煽动。
张忠说,王阳明本来是依附宸濠的,后来看到宸濠不能成大事,为保禄位,所以见机而作,反过来攻宸濠,实在是个反复无常的的小人。他又断言,王阳明迟早必反,劝皇帝早早将他除去。
幸亏有张永的话在前面,张忠的馋言,对皇帝不发生作用。于是张忠面请领兵赴江西,搜剿宸濠余党,这当然是一请就准的事。
“奴才想将逆贼带去。”张忠说道“抓逆党,好叫逆贼辨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