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细细想过，御驾不江西，我答应王先生，定可办到。不过，北军此来，不到南昌一行，恐怕心有未甘。”

“是！”“其次呢？”

张永为动，以这样重要的俘虏移，足见王明是如何推心置腹。他虽不言，心里却已下了决心，无论如何要保护这样一个难得的忠臣。

这几句话，说得张永惊然动容“王先生，”他首先表明自己的立场“我此来，是因为皇上左右小人太多，我想遇事奏谏，稍作弥补，不是想争功劳的。”

等把此人安置在行馆，商量要送谢礼，王明持只能送五两银。锦衣卫的人，作威作福，到有人恭维；地方官送程仪起码也得上百两银，如今王明只送五两，锦衣校尉认为意存轻视，一怒之下，将五两银摔在地上，掉就走。

“宸濠决不可轻纵！纵虎容易，后患堪忧。”

“果然要来，唯有小心接待。张公公，”王明说“守仁别无所长，唯有一片真诚，如今要以大事奉托。”

没有不诚惶诚恐的。一路上坐船阻挡了皇帝去路的官儿轻则受到申斥，重则船罚跪，有个到湖广上任的布司参议林文缵最倒楣，京中新娶一个十九岁的姨太太，为皇帝看中了，抢到自己船上，与刘人一起载回临清。

王明颇有知人之明，知张永是个可与为善的人，决定跟他开诚布公地请求援手。

“张公公，百姓活不下去，就会逃到山，聚众作。从前迫不得已替宸濠力，是胁从，解散很容易；如果无路可走，党群起，天下将成土崩之势，那时要兴兵定，就不比现在这么容易！”

“自然信。不然不会来求教了。”

“正要请教！”

谋定即动，王明带着宸濠，悄然上路，由上饶、玉山、取浙江，转往南京。适时张忠、许泰得知消息，派人追了下来——世上竟有这样的怪事，明明是待献的俘虏，偏要夺回去放掉再抓！王明心想，真的放掉又能再抓住就好；倘或纵虎山，毫无踪影，既令城市不复受害，有此威胁在，总是莫大的隐忧。所以微服疾驰，堂堂巡抚像亡命之徒似的，一直逃到杭州。

“王先生，我先请问，你信不信我？”

不皇帝还是要亲征。由江彬作主，以“军门檄”发给王明的指示是，好生看俘虏，等大驾到了南昌再说。王明看看拦不住皇帝，不得已求其次，希望在南京献俘，以期早早了结这重公案，便好奏请回銮。

“不敢，请说来看。”

“正德初年，我下过锦衣卫狱，关了好久，从来没有见过轻财重义，像足下这样

“我亦不必候旨了。宸濠就给张公公，我好早回江西。”

于是又想了一个样，以所谓大将军的“钧帖”通知王明，将宸濠放回鄱湖，等亲征、接战以后，擒获宸濠，奏凯论功。

“如果是这样，无以显万岁爷的神武。”江彬很有自信地说“万岁爷无须烦心，臣自有区。”

王明一听这话，便知张永的意思，不能单独为江西力；那就得格外敷陈一番理由，才能打动他的心。想一想，有话说了。

“皇上情，你们大家都知的，最任不过。将顺其意而行，犹可挽回于万一，如果要劝阻，反而激成僵局，越发听小人的话了。”

“那么，我再请问，你的意思，是希望大军不到江西？”

“是啊！”张永答说“天灾人祸，哪一省百姓都苦。”

到得第二天，锦衣校尉来讨回文，一脸的懊恼愤怒，只想找人生事的样。王明得报，亲自见，行礼之时先握住他的手。

这是说，不是江彬、许泰，便是张忠之，一定会以剿宸濠余党的名义，到江西去扰一番。王明觉得张永很诚恳，决定一步还报以同样的态度。

原来这又是张忠、许泰特意与王明为难，派锦衣卫来索取宸濠。幸亏在杭州已给了张永，此时不为难；说明经过，锦衣卫无可奈何。

“是，是！卓见明之至。”王明说“请张公公还要指。”

“也罢！你去办。反正不能窝的事。”

到了临清，有王明的奏疏在等他。当王明报捷时，已料到皇帝会假亲征之名，到江南来玩一趟，所以特地奏明，说宸濠在谋反之前，就已顾虑到御驾亲往，先在沿路布置了刺客“期为博狼、荆轲之谋”；现在宸濠已经被擒，理当献俘阙下，但怕一路还有党余孽，找机会抢走宸濠，所以他决定亲自押解俘虏到京。

“张公公，”王明问“有何为难之，尽请明示。”

“谬奖了！”张永答说“我亦不过略存保全善类的赤心而已。不过，要皇上肯纳谏，有个作法。”

回到南昌的第三天，从扬州来了一名锦衣卫的校尉，随带四名番役，直冲到王明的行馆下，拿鞭指着直嚷：“接大将军的钧帖！”

“我知，我知！”张永沉着。

世上哪里有这样荒唐的事？王明大伤脑，召集幕友计议，想来一个办法，不皇帝愿意不愿意，将宸濠送到南京，当面献俘；如果皇帝不受，便联络文武百官，一起谏劝，皇帝总不好意思再任胡闹了。

“你们怎么样？”皇帝快快不乐地“大老远地跑了来，是来杀一个俘虏？”

幸好，杭州有个可以为王明帮忙的人在。此人就是与杨一清定计除刘瑾的张永，他是奉命“打前站”正巧到了杭州，与王明不期而遇。

“是的！张公公功在社稷，国之忠，无人不知。”

去送程仪的小吏，据实回报，惴惴然一把汗，王明反倒安他说：“不要！我自有法让他不至于生气。”

“张公公，”他说“江西的百姓，久受宸濠的荼毒，如今遭此大，又逢旱灾；还有京饷、边饷要供输，困苦之极。张公公，你得救救江西百姓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