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知道,因为在人前,众人都叫鲁王为杨先生。
也难怪有识之士捶胸顿足,时局确实越来越危险。就在前两天,离如皋以北约二百里处曾出现一股清兵游骑,有大胆的乡民躲在树林里数了数,说有三十四骑。他们就像从地底冒出来似的,站在一处斜坡上指指点点。正在田地中劳作的农人,慌乱间扔了锄头、耕牛、犁铧等什物和牲口,抱着孩子,拖着老婆就冲树林里跑。为首那个清兵哨总用鞭子指着逃命的无数村民道:“瞧瞧吧!那些汉人。”清兵们哈哈大笑,笑声传出去很远。
好大胆的清兵,欺我大明无人,竟敢孤军深入到如此地步而毫无惧色。鲁王一掌击在楠木桌上,手掌一阵巨痛,差点肿了,桌上的杯盏、笔砚及饰物都跳了几下。鲁王愤怒得咬牙切齿。后来听说如皋知县曾派出一百余乡勇去追杀流寇,虽然他们只看见一片马蹄印,却也博得鲁王的欢心。
随后又传来两淮危急的坏消息。鲁王忧心如焚,纵有大家轮流作东给他解闷,也快活不起来,终日自叹国运不济,自怨无力杀敌。
这天晚上,冒辟疆夜宿水绘园,无意中走到窗前,看到窗户纸被风吹破两格,便从格眼望出去,外面依旧是雪的世界,雪已经变硬。他看见对面楼上鲁王的房间竟敞着窗扉,鲁王在房间中垂头丧气地走来走去,偶尔站在窗前重重拍打窗棂。董小宛见他看得出神,也凑到窗前去看,见此光景,不觉叹道:“好可怜的男人。”
她把冒辟疆拉到床边,说道:“我有个想法想和你商量。”
“什么想法,你说使得就使得,怕我不相信你的才干?我的美人。”
“别贫嘴,我说正经话呢。”
“说说看。”
“我想让惜惜侍侯殿下。”
“殿下?”冒辟疆怔了怔,道:“能行吗?”
“事在人为。不成也不打紧。”
“关键是怎么人为?”
“我们创造机会让惜惜和他多一些机会单独相处,自然会滋生情义。”
“这样做值得吗?”
“值得。你也知道时局危在旦夕,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难道你整日只想建功立业,却不曾想留条可靠后路?”
“哎,我怎么没想过呢?冒府如此产业却如何弃得?”
“就呆在如皋等死?”
“不。我想到时候总有个避难之所吧。”
“等到时候?我们都被误了。”
“如何能误?”
“让惜惜嫁给殿下。殿下据绍兴乃进退两易之地,清人不易前来剿灭。如有不测,我等也可以远投殿下,到时惜惜是王妃,自然可以顺利立足。若大明气数未尽,你还可施展平生抱负。”
“这的确是一条切实的退路,宛君睿智乃至深谋远虑,须眉不及也,只不知惜惜愿否?”
“我明天就去和她细说。”
第二天,董小宛叫惜惜陪着自己,在水绘园里随意地散步,她一言不发,脚步声轻飘飘踏过残雪以及残雪掩盖的枯枝败叶。在园子东头见一盆残零的菊花,经风雪之后已经腐烂发红。惜惜叹道:“偌大一座花园也留不了一株秋菊,多么可怜啊!”董小宛苦笑一下道:“就像你一样。”
“姐姐取笑了。我终生能伴姐姐左右足也。”
“傻妹妹,哪天你嫁了人就不能伴我了。”
“谁还娶我这种人。”
“妹妹何苦自贱。你这般容颜男人娶之唯恐不及,我倒想看看谁消受这般艳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