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拳脚交加,一面打,一面凸出眼珠骂:“揍死你个小杂种!好样不学学做贼,偷人家的‘头报’,害我对不住朋友。”
于是,骂的骂,哭的哭,拉架的拉架,相劝的相劝,议论的议论,乱成一片。蔼如大为不忍,着急地高喊:“好了,好了!都算‘头报’,别闹了!”
招远的掌柜还在不依不饶,马地保喝道:“住手!人家大喜事,你来搅局,好意思吗?”
这句话很有效,招远的掌柜住了手,向蔼如道歉:“李姑娘,我不该这时候在府上管教孩子。回头再来跟你道贺赔罪。”说完,揪着“油流鬼”的耳朵走了。
“好了!”马地保扬一扬手,大声说道:“各位散一散吧!”又关照蔼如:“赶紧叫菜打酒!外面有我。”
真亏得马地保料理,跟刘秃子好说歹说,送了二十两银子,另外替他雇一乘直达蓬莱的骡车,即时上路,好让他到慕荣干家去报喜。赏银虽然不少,一切供应,尽皆豁免,省钱省事,已算难得。蔼如为人忠厚慷慨,又是喜事,谈起“油流鬼”讨赏不成,反挨了一顿揍,恻然不忍,特地又包了四两银子一个红包,托马地保转送。
诸事粗定,已将黄昏,李婆婆母女留马地保吃饭,少不得还是谈这件喜事。马地保心里梗着一句话,早就想问了;此时别无外人,正是开口的机会。
“婆婆,”他很谨慎地问“有人说,洪三爷是你家女婿?”
听得这话,蔼如便起身避了开去。李婆婆目送她的背影,响亮地喊道:“你把三爷的庚帖取来!”
蔼如只略停得一停,依然头亦不回地往里走。不一会,阿翠捧出来一个拜匣。蔼如比她母亲想得周到,除了庚帖以外,还有洪钧的亲笔信为证。
“老马,”李婆婆将洪钧最近从京中的来信递给他“你看。”
马地保一看“蔼如贤妹夫人”六字,倏然动容,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朝上作了个揖,口中说道:“恭喜、恭喜!差点失礼了!”
揖罢又移自己的座位,从上位移至末座。这表示已将李婆婆看作官眷,自顾身份,不敢僭越。李婆婆理会得他的意思,口中连连说道:“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心里却是着实得意。
“婆婆。”马地保的称呼未改,语气却格外谦恭“这报条的写法不对了,该写‘贵府姑爷’。”
李婆婆还不曾答话,蔼如在隔室接口:“写法不错!”
“是吗,”李婆婆茫然地问“现在是怎么写的?”
“写的是‘洪府三少爷’。”
李婆婆想一想说:“是不错!三爷兼住他伯伯这一房。现在他们弟兄四个,除了老四还小以外,老大、老二都没有儿子,只有三爷有一个。为此,洪家老太太许他再娶一房妻室,将来要分开来住的。拿眼前来说,苏州他有个家,烟台他也有个家,就是这里。”
“这一说就对了。不过,”马地保略停一下,终于说出口来:“照这样子,是不是要‘开贺’呢?”
李婆婆母女都还未想到这件事,但也都不假思索地作了决定“当然要‘开贺’。”李婆婆紧接着说:“老马,这可又要靠你了!”
“那还用说。不过,我只能跑腿办事,上不得台盘;得要另外请有头有脸的老爷出面接待宾客。好在还早,慢慢商量。”
“怎说还早?”
“还有一报。要等还有一报来了,才能定日子‘开贺’。”
“怎么?”李婆婆有些着慌了“这一次考中的还不作数。”
“不是不作数。照规矩,要两报;还有一报。”
马地保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李婆婆又不明会试的程序,两人缠夹不清,迫得蔼如不能不出面解释了。
“娘!”她一面掀门帘,一面说:“老马的话没有说清楚。照规矩还有殿试,算是皇上亲自主考。要殿试过了,才知道谁是状元,谁是榜眼。”
“啊!”李婆婆惊喜交集地“原来状元还不知道是谁?我以为已经给人抢了去了呢!照这样子说,不也还有咱们的份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