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还是一个当天在会场打扫卫生的老头子告诉了我事情的经过,我拉他当人证。谁知道只过了一天,一天啊,再去找他他就说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给他跪下磕头,磕得额头淌血,结果从那老头子身后走出来一个叫蒙如虎的,把我狠狠打了一顿…你说,这都是他们的天下了,我要想给我妈报仇,除了拼上这一条命,还能咋办?!”
“所以,你就在湖畔楼杀了六个人?!”楚天瑛厉声问。
仿佛突然敲响了一面铜钟,不光黄克强,连郭小芬在内的所有人,耳朵都嗡地一下子响了。
黄克强猛地抬起头来,怔怔地瞪着楚天瑛“这位警官,你说什么?我听不大懂。”
“你听得懂,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要敢当。”楚天瑛冷笑道“我让人把你的照片和指纹传真给狐领子乡派出所,草原旅店的老板认出你来了——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那又怎么样?”黄克强还是一副混不怕的架势“那些人又不是我杀的。”
“也就是说,你承认你在发生命案的那个时间在狐领子乡啦?”楚天瑛慢条斯理地说“那么,你给我们讲讲,你去干什么?”
“我去旅行,去草原上看风景,行不行?”黄克强斜吊起一只眼睛看着他。
楚天瑛大怒,呼啦一下子站了起来“给我老实点!”
“楚处。”郭小芬轻轻地叫了一声,她觉得楚天瑛有点反常,情绪似乎很不稳定。
林凤冲站起身,按了按楚天瑛的肩膀,示意他坐下,然后走到黄克强面前,掏出一盒烟问他:“抽不抽?”
黄克强不解地看了看他“你要给,我就抽。”
林凤冲抽出一根烟,让黄克强叼上,拿出打火机给他点着了火儿,然后慢慢地说:“老黄,不瞒你说,你妈妈那事儿要是赶在我手里,我把这身皮一扒,也去砍那帮王八蛋!”
黄克强愣住了。
“真的,咱俩没什么区别,无非是我穿制服你穿便服,我是警察你是嫌犯,其他的都一样,脱光了进一个澡堂子,瞅年龄兴许我还得叫你一声哥呢…”林凤冲叹了口气“我爸去世早,我妈瘫在床上好多年了,当警察就是个没日没夜的差事,但凡有个能打盹儿的时间,我就往家奔,给老娘换洗衣服、翻身防褥疮…快三张的人了,还单身一个,不怕你笑话,我是真的连搞对象的时间都没有。跟你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就佩服你也是个孝子。湖畔楼那案子,你一定知道什么,要是你干的,你就痛痛快快说出来,我竖个大拇指给你,上刑场我亲自送你走;要不是你干的,我更高兴,因为我想你妈九泉之下就希望你平平安安过日子,不想你杀人,不想你替她报仇…”
“你别说了,你别说了…”黄克强哭得像个孩子“我一直想替我妈报仇,至少,要砍了蒙健一和蒙康一这俩畜生,可是总也不成功。后来花钱从健一公司内部打听了个消息,说他们10月24号下午要去湖畔楼,我就拎着个包儿,里面装上道具坐长途车去了狐领子乡…”
“什么道具?”林凤冲问。
“一身黑色的长袍,还有一个死神的面具,一把镰刀。”黄克强说。
林凤冲更加不解“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黄克强苦笑了一下“我打听到蒙健一有严重的心脏病,想夜里潜进那个湖畔楼里,扮成死神出现在他床前,不得活活吓死他?警察一查,不过就是个心梗突发——反正他们也是把我妈妈吓出心梗的,这叫一报还一报!”
众人听得不寒而栗。林凤冲道:“那你后来到湖畔楼实施了计划没有?”
“没有…说真的,倒是差点把我给吓死。”黄克强的眼中突然闪现出一丝恐惧“我顶着大风走到湖畔楼,发现那楼黑得跟一座大坟似的,我想这旅馆再省电也得把门厅灯开着吧,怎么一点儿光亮都没有呢?心里一阵阵发毛,老觉得里面会突然蹦出个僵尸。我绕了楼一圈,不敢进去,拿着手电筒从窗户往里面照,照到东头的那个大房间时,风吹得那个邪乎啊,手电筒的光跟碎了似的,里面模模糊糊的,特别大,特别空。我想这大概应该是个KTV包间,手电筒往下照了一照,当时吓得我差点昏死过去…”
听着他那声音发抖的讲述,审讯室里的人们都寒毛倒竖。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景象,一闭上眼就跟做噩梦似的:满地都是一动不动的人,看也知道死得透透了,其中有一个就是蒙健一…最吓人的是大门那里,有一个老头子后背顶着门坐着,肚子上插着一把刀,刀柄攥在另一个人手里,捅他的那人靠在老头子怀里,也死了。这俩人我也认得,老头子是经常在电视上给健一公司拍广告的演员,捅死他的是打过我的那个蒙如虎。”黄克强一边说一边模仿着动作“喏,就是这样,蒙如虎那个样子是两只手攥着刀捅进了老头子的肚子里,真他妈的狠啊…”郭小芬和楚天瑛对视了一眼,这是一个之前完全没有了解到的情况。
“魂飞魄散这个词儿你们知道吧,我当时就是那个样子,大风呼呼地往我耳朵里灌啊,五脏六腑都冰冷冰冷的…后来手电筒没电了,一个劲儿地闪,把我给闪醒了。我想不管是谁帮我报了仇,我今晚到这里来都有杀人嫌疑啊,得赶紧溜。于是撒丫子就跑,跌跌撞撞的,老觉得脚腕子有双手拉着似的,摔了好几个跟头才回到了草原旅店,拿了东西就跑,跑了整整一夜,愣不觉得累。直到天亮了才搭上一辆车,那一夜我居然没有吓死也没有冻死,真他妈的是个奇迹。”
“那屋子里躺着几个人你还记得吗?”林凤冲问。
黄克强摇摇头“我都吓傻了,哪儿还顾得上数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