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 pi.4
“干爹!”从街上跑回来的我父亲高叫一声,把爷爷高举门闩的手固定在半空中。
要不是父亲这一声高叫,nainai必死无疑。也是nainai命中注定,命中注定她不死在爷爷的手下,命中注定她死在日本人的枪弹下,命中注定她的死像成熟的红高粱一样灿烂辉煌。
nainai爬到爷爷脚下,双膝跪地,双臂圈住了爷爷的膝弯,痉挛的、灼热的双手在爷爷的钢铁般坚ying的tui上抚摸着。nainai仰着布满yin影的脸,泣血涟如地说:“占鳌——占鳌——我的哥我的亲哥,你打死我吧,打死我吧。你不知dao我是多么舍不得你走,你不知dao我是多么不愿意你去,你去了就回不来了,日本人成百上千,你匹ma单枪,纵有天大的本事,好虎抵不住一群狼啊,我的哥。都是那个小娼妇调弄的,都是她的罪过,我在黑眼那里时也没忘掉你,哥呀,你不能去送死呀!你死了我可怎么活。你要去也得明日去,十天的期还没到,明日才到期,她从我手里抢走了一半你…要不你就去吧…我让给她一天…”
nainai的tou猛地伏在爷爷的膝盖上,爷爷感到了nainai的tou颅像火炭一样,nainai的若干好chu1走ma转蓬般地在爷爷脑袋里旋转。爷爷后悔了,尤其是看到躲在门后的我父亲,爷爷更感到反悔,他恨自己下手太重。爷爷弯下腰,把昏yun的nainai抱到炕上。他决定,明天一早去咸水口子。老天保佑她娘儿俩平安无事。
爷爷骑骡奔跑在从我们村通往咸水口子的土路上。十五里路变得那样漫chang,黑骡跑得蹄下生风,爷爷还是嫌慢,还是用缰绳tou无情抽打着黑骡的pigu。十五里路chang得好象没有尽tou。土路上竖立在车撤沟旁的卷边泥土被骡蹄弹打得四chu1飞溅,空旷的原野上悬着一层稀薄的尘埃,半空中逶迤着数dao河liu般的黑云,从咸水口子村溢出来的怪味dao均匀地分布在空气中。
爷爷骑着骡子冲进村庄,他顾不上去看街上横躺竖卧的人的尸首和牲畜的尸首,径直跑到二nainai的大门前,gun鞍下骡,蹿进院子里。爷爷一看到破碎的大门时心就凉了,嗅着密布在院落中的血腥气,他的心jin缩起来拒绝接受血ye。爷爷跑完院子,冲进堂房,沉重地跨过间bi墙上安装着的房门,心脏像一块石tou样沉了底。二nainai保持着她为了香官小姑姑献shen时的庄严姿态,四仰八叉地仰在炕上…小姑姑香官趴在炕前泥地上,小脸浸泡在血泥里,张着大口,好象在zuo着无声的吶喊。
爷爷大吼一声,抽出匣枪提着,跌跌撞撞跑到街上,tiao上chuan息未定的黑骡,用匣枪苗子猛戳了一下骡腚,意yu飞奔县城,去找日本人报仇雪恨。当他看到一片枯黄的芦苇在晨光下肃然默立时,才意识到跑错了路。爷爷调转骡tou,向县城跑去。他听到shen后有隐隐约约的喊叫声。狂luan中他不去回tou,一味地用枪苗子猛戳骡腚。黑骡无法忍受这zhong残酷的折磨,每挨一下戳它就弹起后tui,把后腚撅起老高,它愈是反抗,爷爷愈是愤怒,愈是用力戳它,它愈是打蹄有三五米高。爷爷把对日本人的满腔仇恨悄悄地转移到黑骡腚上,黑骡遍地转磨,斜刺里luan跑,终于把骑手扔在了去年的高粱地里。
爷爷像受伤的野兽一样从地上爬起来,对着遍ti汗shi的黑骡狭chang的tou颅举起了匣枪。黑骡四tui桩立,垂首chuan息,它的腚上鼓起了一片jidan大的zhong包,渗着一线线黑色的血迹。爷爷持枪的手还是平举着,但已经开始打哆嗦。这时,从通红的yang光那里,飞奔来我家的另一匹大黑骡子,骡背上驮着罗汉大爷,骡子锃亮的pi肤上,像刷了金粉一样。爷爷看到翻动的骡蹄下,耀眼的光线像剪刀一样jiao叉着。
罗汉大爷tiao下骡来,惯xing未消,他衰老的shenti往前踉跄两步,几乎摔倒。他站在爷爷和黑骡之间,抬手把爷爷端枪的手臂打得垂下,罗汉大爷说:“占鳌,别发昏症!”
爷爷见了罗汉大爷,满腔怒火变成悲愤满腔,泪水奔突而出。爷爷嘶哑地说:“大叔…她们娘俩…遭了大难啦…”
悲愤的爷爷蹲在了地上。罗汉大爷扶他起来,说:“掌柜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先回去把她们的后事办了吧,让死人入土为安。”
爷爷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向村里走去。罗汉大爷拉着两匹黑骡,跟在爷爷shen后。
二nainai没有死,她对着站在炕前凝视着她的爷爷和罗汉大爷睁开了眼睛。爷爷看着她那密密匝匝的cu壮睫mao、她那两只昏暗的眼睛、被咬破了的鼻子、被啃烂了的腮和zhong胀的嘴chun,心如刀铰般痛楚,痛楚中又搀杂着一gu难以排解的烦躁情绪。二nainai的眼窝里慢慢渗出了泪水,她的嘴chun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