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遗补阙七

在沼泽地边缘一块chaoshi的草地上，上官金童草草地掩埋了母亲的遗ti。他跪在几个前来帮忙的老乡亲面前，磕tou谢恩，歪tou张大叔架着他的胳膊把他扶起来，连声dao：“免礼吧，免礼吧！”王干ba大哥和李大官他们也抱拳作揖dao：“免了，免了。”几个老乡亲面容凄凄地看着他，好像在期待着什么。金童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衣袋里摸出几十元钱，递给歪tou张，dao：“大叔，这几个钱，太少了，拿不出手，给乡亲们装几壶酒吧。”歪tou张把金童的手指推拢，dao：“老侄子，咱们还用不着这一tao。”金童喃喃dao：“现在都兴这个。”歪tou张dao：“都是抬tou不见低tou见的乡邻，谁家死了人也不能自家扛出去。”吴法仁囔着鼻子dao：“往后呐，只能是自家死人自家扛啦！”他忧虑地望望北边那pen云吐雾的大栏市的猖狂市区，说“用不了十年，就谁也不认识谁啦。”上官金童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剥开封纸，分给老乡亲们。他们都尖着手指，客气地接了，然后脑袋相抵，借火xi着，pen吐着烟雾，收拾起家什，准备走了。歪tou张说：“金童大贤侄，老婶九五而终，是难得的高寿了。人死如灯灭，气化春风rouzuo泥，皇帝老子也得走这一步，您就节哀吧！”上官金童连连点tou称是。“跟我们一起走？”歪tou张问。上官金童答dao：“叔叔，大哥们，让你们吃累了。你们先回吧，我陪着俺娘再坐会。”几个老乡亲叹息着，肩起锨镢和扁担，走了。走出十几步光景，歪tou张又回toudao：“想开点，大侄子，权当老婶子坐化成佛了吧！”上官金童嗓子发哽，双眼热辣辣地望着歪tou张古老浑朴的脸，用力地点着tou。

乡亲们议论着栽培蔬菜的塑料大棚，痛骂着腐败的干bu和横征暴敛，笑谈着九层单元楼房里垒着的土坑，叹息着年轻一代的古怪行为…他们渐渐走远，响亮的话语突然消逝了，传来了沉重而有节奏的空咚声，那是修桥队在蛟龙河里打桩。

四顾远望，上官金童心中怅然，不知何去何从。他看到张牙舞爪的大栏市正像个恶xingzhong瘤一样迅速扩张着，一栋栋霸dao蛮横的建筑物疯狂地吞噬着村庄和耕地。母亲寄居过数十年的塔前草屋已在惊吓jiao加中自行倒塌，那座七层宝塔也摇摇yu坠。太yang出来，喧闹的市声像chao水般追逐着涌过来。沼泽地雾气濛濛，沼泽地西侧的槐树林里一片鸟声，槐花的香气彩云般往四chu1膨胀。他围着新堆起的、散发着泥土腥味的母亲的坟tou麻木地转了几圈，然后跪下，又虔诚地给母亲磕起tou来。他心里默念着：“娘啊娘，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可把您害苦了。这下好了，娘，您死了，成佛了，成仙了，到天堂里享福了，再也不用受儿子拖累了。

儿也老了，这辈子也快窝nang到tou儿了。儿要把风烛残年献给上帝，我那同父异母的哥哥已在教堂里给我谋了个差事，他让我负责清扫卫生，看守门hu，定期挖lou天厕所，把那些秽物担到老百姓的菜地里。娘，这是我最好的归宿，这也是您老人家企盼着的吧？…“想着想着，教徒们颂扬苦难的悲悯歌声便在他耳边轰响起了：主啊，我们的在天之父，我们沐浴着您的光荣，您的血浇guan着玫瑰和蔷薇，让我们呼xi着神的馨香，我们的罪被洗了，我们心安宁…阿门！阿门…

他把因被圣灵感动而充血发tang的脸，埋伏在母亲坟tou的shi土上，他嗅到了血的气味，汗的气味。他感到凉爽的晨风轻拂着自己的tou颅，恍惚中母亲又坐在了自己的shen边，晨风就是她的刚在冷水中洗过的手。他感到不是母亲躺在墓xue里，而是自己躺在墓xue里。是母亲将一把把的shi土撒在自己的脸上，shi土里混合着母亲的泪珠。因为ju大的幸福他呼噜呼噜地哭起来。

“哎！哎！起来！”脑后几声厉喝，他感到先是脚后跟被踢了几下，随即pigu上又挨了一下重踹。仓皇爬起来，他感到受chao的关节ba格ba格地响着，xiong膛宛若针扎般疼痛，艳yang已经高照，天地一片灿烂，一个灰色的、耀眼的大影子在他面前晃动着。他用肮脏的手背rou着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