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话音未落，这时崔邈和冬的脸上却已没了血。

转国丧之后，安永整日一缟素，枯坐在平等寺中伴着黄卷青灯，而司澈的大军连连告捷，看就要近京城。

有。

“你给我住！”冬火冒三丈地打断他，怒吼“你知什么？当年为了崔府，父亲是如何熬过来的，这其中的苦楚为什么就没人仔细想想！”

就在整座新丰城风云变、万齐喑的日里，安永却从惶惶不可终日的众生中脱来，每天独自洒扫着浮屠塔上的浮尘，在金铎锵鸣的塔守望着沉寂的皇，怔怔一站便是半日。

崔邈见父亲态度尚可，便试探着建议：“也许前帝顾念旧情…您这时候表明立场和态度，还不算晚。”

冬闻言皱起眉，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苦着脸嗫嚅：“可是有您在，府中的人心总能安定些。”

安永回过神，侧脸望向冬，这时夕的金光镀满了他的一素衣，让他整个人仿佛沐浴在庄严的神光里，看得冬心一阵阵发。

“我这要求有错吗？”崔邈瞥了冬一，气不善地反驳“他倒是对柔然人忠心耿耿，可是如今又怎样？哼，还不是转就被那帮蛮夷弃若敝屣，连大丧都不得…”

此言一，原本气氛还算洽的客堂，瞬间陷死寂。

“义父…”他忽然不知该如何开，才能让接下来要说的俗事不会玷污前人的洁“新丰城外如今兵荒，看禁军就要控制不住了，公为了安全起见，请您回府去。”

他灼而定的目光，让安永禁不住底一。

崔邈碰了个钉，面上也不好看，怏怏敷衍了几句便告辞离开。冬跟在他后下堂，一直走到外才气呼呼地发难：“公，您怎么能对父亲提这要求，这不是戳父亲痛吗！”

“我知，”安永苦笑了一声，无奈地自嘲“只是如今官家已经不在了，倾巢之下焉有完卵，难我回府去，就能苟且偷安吗？”

当初他自以为能够帮助奕洛瑰铲除异己、肃清叛贼，哪知后来国丧未竟，京城内外便已现异动。一切竟然应验了尉迟贺麟之说，司澈对他早已失去信任，所谓的招降，不过是利用他施了一招反间计。

他涨红了脸，还想再说什么，这时一名小厮恰好捧着一封信札走了院。崔邈和冬立刻默契地闭上嘴，正问那人：“你这是替谁递的信？”

这天当冬气吁吁累得半死不活爬上塔时，见到的正是安永这副失神的模样：“义父，您还在这儿守着呢？”

事后想来，才知自己有多浅薄幼稚，只是如今斯人已去，他连后悔都没了力气。

只见素白的信封上，仅落了两个小小的字——清泉。

于是某个清晨的例行问安中，崔邈望着冷淡的安永，终是忍不住开了：“父亲，看大局将定，您总该为崔府打算。”

…

安永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绕到塔的另一侧，遥望着新丰城外郭浅淡的廓，久久才梦呓般地叹一句：“终究还是我错了吗…”

而下对这个危机顾虑最的人，正是府中公崔邈。他为崔府未来的继承人，只因安永素不问世事，实际上已掌了府中诸多事务，也正因为如此，他更加见不得安永如今的消沉被动。

安永听他话里的艰涩，于是不再持，一边随着冬往塔下走，一边黯淡地问：“我回去，就真的能使你们安心？司澈的大军不知何时就会攻陷新丰，等到了那一天，我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国贼。”

他吞吞吐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艰难地将这个极坏的消息报知安永。

那名小厮年纪尚小，只能将信札呈至二人前，懵懵懂懂地回答：“这信上的落款，小人也不清楚是谁呢。”

自从被冬接回府后，安永依旧不问世事，只在自己的院中居简。

安永沉默了好一会儿，僵的脸才缓和下来，低声吩咐崔邈：“你下去吧，今天这话，以后都不必再提。”

然而弥漫着愁云惨雾的崔府，如今已是新丰城士大夫中一个心照不宣的存在——崔府白公，当年新丰城的永安公，是最先为柔然皇帝仕的人，假若今次司澈能够收复新丰，他如何置崔永安，将预示着其他士族的命运。

冬闻言脚下一顿，扭过，望着安永执拗地回答：“义父，就算您是国贼，您也是崔家的主人。”

安永听了他的话，很是诧异地抬起双，迟疑着问：“你要我如何打算？”

此时冬惴惴不安地跟在安永后，见他再度陷沉默，好半天才斟酌着开：“义父，谁也没想到前帝他…竟会这样对您，您不必太过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