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赚真砚物归原主　释假贼憎雪

诗曰

弄真成假假成真，换物那堪更陷人。

一遇贤良为救正，好结何地可藏shen。

却说开封府新选来的理刑推官，乃是丁士升，与董闻是廷试同年，又都是翰林庄文靖的门人。他曾在杨阁老家chu1馆，后以岁贡选授国子监学正。杨公子以恩荫入监读书，正好与他朝夕聚首。他却因与杨公子声气不甚相投，求补外任。庄文靖又替周旋，故得改选此美缺。董闻在京时，与他最相知。丁士升服董闻的文章气谊，董闻重丁士升的人品，两下往来甚密。今恰好来zuo了本府的理刑推官，人人都dao缙绅中要寻个与丁推官讲分上的，第一个便是董闻了。那知董闻却殊不然，不但不去讲分上，连见也不去见他一见。董起麟对儿子说dao：“新理刑既是你的好友，何不去候他候候？”董闻dao：“正为他是孩儿的好友，嫌疑之际，不必先去求谒。此公为人极清政，极有品的，只看别人ba不得zuo相府西席，他初时偏怀犹豫，不肯便就；今又别了杨公子，求补外任，其人品可知。他今到此，必然要zuo个清官。孩儿正该学那非公不至的澹台子羽。若去趋酬酢，外人未免生疑，只dao是讲情，或是行贿，反损了他的清名。知己肝胆相照，不必以踪迹之疏密也。”起麟听说，点tou称善。正是：

笑他xi饵为yang-，得屑迎纶是大鱼。

自此董闻竟不去见丁推官。那丁推官自到任之后，便想与董闻相见叙谈，并请教地方利弊。却见各乡绅都来投帖拜会，偏只董闻不见到来，丁公即ju名帖，亲到城外清溪村造庐请见。董闻出来迎接了，各叙寒温。董闻dao：“敝地有幸，得邀大君子来郡。治年弟仰ti清严，不敢溷渎，故虽渴怀如积，却还未及上谒。怎反重劳大驾相顾？”丁推官dao：“小弟承之贵郡，乔为司ma。立愿清官，上报国家，下济百姓。但恐才力不及。诸凡地方利弊，望老年翁明以教我。尚有不到之chu1，良朋过失相规，万祈不时枉驾，勿吝齿类。”董闻dao：“地方利弊，年祖台公能生明，自然dong鉴，何烦治年弟赘词？治年弟景仰清风，正当足迹罕至，远僻嫌疑。如必有冤抑难申，幽隐虽知之事，或者勉进一言，断不敢常来溷渎。”丁推官dao：“年翁说那里话？小弟正要不时请教。徐孺子虽养重，直虚陈蕃下榻之意？”因笑dao：“年翁若说此后不肯常来，小弟今日偏不肯便去，要在此过午，奉扰午饭了。”董闻dao：“但恐野人之家，无物奉款。若不嫌简亵，顾献一芹。”说罢，便命家人治ju，留丁公子饭。两个直坐到天晚方别。自此之后，凡有人来求董闻说分上的，董闻便辞谢dao：“丁公廉明清正，若是背理之事，要他将曲隐直，我不好去说得，他也决不肯听。若是顺理之事，他自然顺理断去，不消我去说得，我若去说，外人只dao听了我私情，不是他公断，反不见得他的廉明了。”董闻这几句话，把众人都一概谢绝。正是：

有此乡绅，对此官府，

两清相遇，正堪为伍。

董闻自此只在家中静坐，无故也不入城。丁推官或即便回家，并不在外声扬，亦无私事干渎。一日正坐在家中，只见旧朋友金畹气忿忿的走来。相揖坐定，便开口要向董闻讨个名帖，封一纸状词，到理刑厅告一个人。董闻问是何事，所告何人，金畹dao：“可恨路小五这狗才，把舍侄一件古玩搠换了去，须要告官追究。”董闻dao：“是甚古玩？”金畹dao：“舍侄金楚胥yu为先兄营葬，苦无葬资，不得已，要把家传的一方古砚卖了，以为葬亲之助。因路小五惯会贩卖古董，特地托他寻觅售主，他拿了砚去，过了两日，依旧送还，只说没有人买。谁想这砚已非原物，却被那厮搠换去了，可没理么？”董闻dao：“这事甚小，何消到刑厅告状？待小弟唤他来，把假砚退还了他，追出砚便了。”金畹dao：“那厮最jian。舍侄再三谕之，他抵死ying赖。”董闻dao：“这不难。待小弟设个法儿，赚他原物出来，包在四五日内，必有回音。”金畹dao：“若得如此，可知好哩。”当下董闻留他吃了便饭，作别而去。

次日，董闻遣家人去分买几件去送他，你可拣上好的将几件来看。若有好古砚，一发妙，不论价钱。路小五欣然领命，便怀着三件东西，到董家来。董闻见那三件东西，都用黄布包裹，匣儿盛着，便教逐件打开来看，却是一个古铜的番炉，一个镇书的玉狮子，一方古砚。董闻看了dao：“都留在此，待我再与识货的估看一估看，明日来还你价钱。”小五领诺而去。到明日来问时，董闻dao：“三件中只有砚儿不甚好，那两件东西，你要多少价钱？”小五dao：“大爷面上，不敢讲价，两件东西，共付五十两银子便罢。”董闻dao：“价钱便依你，只是银子要到明日方有。”小五dao：“就在明日来取罢了。”董闻dao：“如此甚好！你今日且在这里吃杯酒去。”小五欣然坐下，董闻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