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几个跟去的女眷。那胡赞也雇匹牲口骑了,携带许多斋献福物,并些布施尼姑的衲衣、斋粮,取路投莲花山来。
到了山上,斋献已毕,把布施什物也都分发了,便打轿回家。
离山四五十里,天色却早黑了,那边也有一个女庵,原来庄夫人去时借宿的,便叫胡赞去叩开庵门,再行投宿。那庵内老尼接着,说了些佛门套话,送夫人到房中安歇。
庄夫人因连日路上辛苦,分付丫头,拴了房门,便上床睡觉。才合得眼,只听见老尼来敲门。丫头从被里钻出头来,口内喃喃的怨道:“正要睡去,又来敲门。我原想庵内都是女人,房门也不消闩得的,却要人再开,真个晦气。”起身拔去门栓,便仍旧自去睡了。
庄夫人也从睡梦中醒来,见老尼推门进房,便披衣起来,坐在床里,问这老姑姑:“为什么却还未睡?有甚话说?”
只见老尼领着个带发尼姑,来到床前,那灯儿远远在窗边桌上,火光下看不甚清楚。老尼指着道:“这姑姑是过往的,也因天晚,在此借宿。他闻夫人家在武昌,说有紧要话相托,来和夫人同房。夫人倘肯容纳,贫尼去拿被,来安排就在这地上睡。”
庄夫人道:“这个何妨。”老尼去了。
庄夫人便问那尼姑道:“姑姑宝庵何处?今往那方?却这时候到来。”
那尼姑道:“小尼姓陈,法名翠云,一向出家在黄州南门外观音庵。因去年师父死了,却依栖在法云庵师叔王道成处。现在要往莲花山拜佛,恰好遇着夫人。闻夫人家在武昌,却还未曾晓得高姓。”
庄夫人道了姓氏,便又问道:“从未识面,不知有何事相托?”
原来翠云自从师父死了,白、梁两个都跟了人,心中自想:潘郎一去杳然,我如今断难再住故居,只好去法云庵依傍王道成师叔,须留个信儿,令潘郎知我下落方好。却又想道:使不得,我的美名素着,先前倒亏白、梁两个妖尼在前,保全了我和翠岩。如今晓得我往法云庵,那班轻薄后生,恐怕跟寻到来罗唣,不如竟自去了,慢慢寄信去武昌通知的好。因此,他在法云庵竟没人晓得。那佛婆说他自言自语,要往城北什么庵里,也是耳聋听错,却作弄曾学深在黄州瞎碰了那十多日。
他在王道成处有一年。他是个小师父,爱惜娇养的,在别处那里住得惯。王道成见他吃不得苦,渐渐把他待慢。冷言冷语,不知受了多少。翠云只是含着眼泪,挨过日子。
那庵去黄州四十多里,地名宝珠村,是极幽僻处所,那里去寻武昌便儿寄信,真个没说处的苦。
当夜遇着夫人,倒像见了至亲骨肉一般,诉说了些流难颠沛光景,道:“小尼俗家并无父母兄弟,只有一个表兄,姓潘,住在武昌,是个秀才。夫人回去,烦托子侄辈,传个口信与他,说小尼现在黄州西去四十多里,宝珠村法云庵内,十分伶仃孤苦,叫他早晚到来一看。”
说罢,不觉眼泪滴向庄夫人卧榻上。庄夫人道:“小姑不必悲伤,我自叫我孩儿替你寄达这话便了。但不晓得你表兄名号唤做什么?”翠云回答不出,只推说有多年不会,那时他还幼小,未有名号,想起来他是黉门中人,自然问得出的。庄夫人道:“既如此,我替你叫人访问便了。”当下各自安睡。
次日天色未大明,翠云便起身,告庄夫人道:“小尼此刻就要别了夫人,往莲花山拜佛。求夫人回去,务必寄信潘秀才,叫他作早到宝珠村法云庵来。”庄夫人道:“小姑缘何起得这般早,我自牢牢记着你的说话便了。”翠云千恩万谢了,出门去。庄夫人亦自回到黄州。
又盘桓了几日,正要打点归家,却值老夫人病起来,直病到了冬间,才得下床。庄德音也回了,庄夫人方才告归。于氏老夫人因他离家久了,也并不留。
庄夫人回到武昌进了门,便喝问曾学深道:“你说外祖母要与你对什么陈家,又说母舅到陈翁岳州去了,未曾关说,却都是扯谎!你怎敢在我面前这等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