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臣备得有热酒在此,请皇上进一杯再出城,聊以挡寒。”
皇帝大为高兴,转脸向张永说道:“乔宇今天很知趣,倒不可不扰他一杯!”
“是!”张永一面下马,一面对乔宇说:“请乔尚书关照开城;皇上不能久留,否则赶不上看日出了。”说着抱一抱拳;让乔宇清清楚楚地看到,右手仍是搭在左手上。
乔宇放心了“是!”随即吩咐一声:“开城!”
接着,将皇帝扶下马来。临时端一张金交椅,上铺虎皮褥子,权作御座。左右捧来一个朱漆托盘,上面一只金杯一壶酒,另有鹿脯、松仁之类的四碟下酒物;乔宇亲自斟满了酒,跪献皇帝。
“生受你了!”皇帝还客气一句,方始欣然引杯;喝完一杯又一杯,到第三杯,城门还未开。
于是江彬发急了“乔尚书,何以城门还不开?”他说“莫误了驾!”
“是的!马上就开。”
就这时,江彬手下的人来报,钥匙不对,根本塞不进锁眼;这一下,江彬立刻翻脸了!“乔尚书!”他厉声责问“你典守南京城门钥匙,何等紧要?如今圣驾出城,竟说钥匙塞不进锁眼,是何道理?”
“将军,你莫慌!钥匙在我身上。”从胸前取出一串钥匙来。
江彬不防他有此一着,不过他当然不肯就此罢休。“慢点!乔尚书,当着皇上在此,我们要把责任辨个清楚。”他说“你这钥匙是备分?”
“不是备分。”乔宇答说“备分钥匙在库里。”
“这么说,”江彬向城门的方向一指“去开城门的那副是正匙?”
一也不是!正匙在此/乔宇一抬手将一串钥匙高高悬起。
那副神态,就如大人拿块糖逗小孩似的,越使得江彬恼火,他不由得又将声音提高了:“那么,去开城门的那串钥匙,莫非不是从兵部衙门取来的?”
“谁说不是?”
“既然是,为什么开不开?”
“是啊!”皇帝看乔宇变把戏似的变出一串钥匙来,又听他跟江彬斗口,觉得有趣,也觉得迷惑,亟欲打破疑团,所以接着江彬的话也问:“既是你那里拿来的钥匙,为什么开不开城门?”
听得皇帝垂问,乔宇收起不在乎的态度,正色答道:“回奏皇上,宵小甚多,臣不能不作预防;那是串假钥匙。真钥匙另派妥人保管,因闻知圣驾出城,臣理当赶来恭送,所以亲自携了真钥匙来!”
听这一说,江彬知道上当了,心里七上八下,思绪甚乱,只听皇帝诧异地问:“原来那是串假钥匙?”
“是!”乔宇答说“假钥匙还不止一串。这里就有两串。”
“两串?”皇帝又问“你带这么多假钥匙来,干什么?”
“不是臣带了两串假钥匙,是另有一串假钥匙,就在御前飓尺之地。”
“在我面前飓尺之地?”皇帝左右张望“在哪里?”
不独皇帝,其余人等,亦无不诧异;张永亦装模作样用目光四面搜索;而乔宇冷不防将江彬身边的一名校尉抓住,大声说道:“启奏皇上,就是他,便有一串假钥匙。”
此言一出,无不如堕五里雾中;江彬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只怕乔尚书脑筋错乱了!”
“乔宇清白其心,脑筋一点不错乱!”乔宇清清楚楚地说“江将军,今天我跟你在皇上面前,辨个明白。就请皇上作个见证,我如果从他身上找出假钥匙来怎么说?”
“那还用说,下狱严追。”江彬问道:“找不出来呢?”
“我当着皇上说话,结果不对,自然是欺罔之罪。”
“好!”江彬屈一膝向皇帝说道:“请皇上的旨意。”
“可以,可以!”皇帝欣然答说“我做见证。”
于是江彬向乔宇问道:“乔尚书,你说钥匙在他身上?”
“不是——”
“怎么,”江彬激动地说:“翻悔?”
“请稍安毋躁!”相形之下,乔宇的态度益显从容“我不是说在他身上,是在他随带的武器之中。”
“随带的武器?”
江彬回身看那校尉。他替江彬捧着一把剑,着一张弓,挂着一壶箭,怎么样也看不出有钥匙。
“你出来!跪在皇上面前,把弓剑放下,让乔尚书检查。”
校尉如言照办,释剑卸弓解箭壶,三样东西都放在当地,自己直挺挺地朝张永跪着。
于是作为证人的皇帝开口了:“乔宇,你说钥匙在武器之中,现在你自己检查吧!”
“回奏皇上,臣要避嫌疑,不便亲自动手。”
“这话也是!”皇帝左右看了一下,随即吩咐:“张永,你去动手。”
“是!”张永答应着,转身与乔宇搭话;他昂然而立,一双手按在挺出的腹部上,仍然是左手在下,右手在上;再一次打了一个暗号。
乔宇视如无见,只说:“公公,请你把剑袋抖一抖看!”
“是了!”张永象变戏法,交代清楚不曾夹带那样,将袖子掷得老高,然后蹲下身去,将满满一壶箭,很仔细地一束、一束抽了出来,放在地上,直待成了一个空箭壶,方始举了起来,在皇帝面前向下一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