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奉陪、奉陪。”

“不敢。”

“我们先吃酒。”大隆声音放低“听我一言之劝，如何？”

“说来话长。”王明说“‘偷得浮生半日闲’，且共先生盘桓。”

王明久经患难，人情险谲，亦所知；也懂得如何应付，所以听得大隆的话，连也不回，只举杯相邀；为的是一回去看，可能会打草惊蛇。

第一个倒楣的是指挥。被捕下狱，军法审判；以摇撼军心的罪名，被判了死刑。奏明皇帝，在军前正法。

“是，是！正要求教。”

“好！就照这个法试他。”

“是——现任江西的明先生？”

“启上万岁爷，”张忠答说“等有了证据，便是反迹大，那时要大费手脚了。”

“你们说王守仁必反，有什么证据？”

“有何不可？”王明将江彬、张忠一再陷害他的情形，约略说了一遍。

“喔！先生。”王明想一下说“尊名好熟，仿佛在哪里听见过。”

果然，王明中计了。而就在刚要折回时，在旅舍中遇见一个士，神清骨秀，十分潇洒，令人慕，便借故搭话，请教名氏。

大隆笑笑不答。只问：“明先生何得在此？”

“疆臣守上有责，百姓穷困待救，我想尽快回南昌去料理公事。”

于是张忠用大将军的“钧帖”谕知王明到南京报到。不这个圈为张忠的一个幕友钱秉直识破，他是最佩服王明的，抢先一步派人到南昌报信，所以“钧帖”一到，王明本乎“君命召，不俟驾而行”之义，第二天就由路、经九江，转往南京。

“此中必定有诈！这些人的腑肺，在我看来，明白如见。明明是足下第一次不曾上当，又第二个圈；只要你今天一走，明天便有宣召之旨。说不定——”大隆突然停住，很谨慎地四下张望。

第二个要找的就是王明。张、许二人的想法相同，王明过于“险”竟在北军中煽动，要拆他们俩的台，他们俩的；果然“”谋得逞，北军叛，他们俩的命一定不保。因此，要报复王明，亦觉得必须置之死地而后快。

“可是，”皇帝想了一下说：“总得先试验他一下。他们说他必反，有人说他是忠臣，教我听哪个的？”

“原来如此！国士待我，国士报之；先生待朱宁，亦算仁至义尽了。”

谁也不知他意何所指？只将开年撤军的消息告知了弟兄。不久，冬至到了。这是一个祭礼的节日，南昌新遭丧，思念亡人，家家设祭，奠酒哀哭，满城皆然。那凄凉哀伤的气氛，染得北军每一个人的心，都是凄凄侧恻地，也想到自己的爹娘妻儿，无不渴望着早早回家。

将领面面相觑，不发一言。局面僵，会也开不下去了。张忠、许泰略作商量，很快地作了一个决定，即席宣布。

王明奇怪、刚要发问，只见大隆摇摇手使个，示意他禁声，便不再开了。

“嗟！”大隆很注意地问“果然下手了！可得闻乎？”

“我姓。阁下尊姓？”

“才有个法，”张忠将想定的计策说了来“王守仁知万岁爷英明过人，烛机先；如果召他来面见，他必以为反迹败，不敢来见。”

见此光景，张忠、许泰认为不可复留，赶在腊月里，撤军先回南京。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决定整几个人气。

“唉！”王明叹气“如果此时地底下有个，可以让我窃负家父而逃就好了。”

王明的想法，他们是很清楚的。第一，不奉命，除非以天之诏，倘以大将军的军令，召他到南京，他是不会奉令的；其次，王明早萌退志，一再表示过，一天官，尽一天心；果然不下去了，他只有弃官归隐。因此，张忠与许泰，便个圈，想等王明来钻。

“如今宸濠的余孽犹在，还得大大地扫一番。”张忠说：“年内班师还是来不及了，一过了年，尽快撤回。你们回去一定告诉弟兄，要安静、要听话，切不可受人欺骗，自己上当。”

“幸会、幸会。我亦不瞒先生，我叫大隆。”

两人密密地向皇帝告状，造了许多事实，说王明如何跋扈不臣，有谋反之心。一遍不听，说到两遍、三遍，皇帝的心思，有活动了。

张忠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假传圣旨，将王明挡在芜湖，说一时无暇召见，却又不明确指示，是在芜湖待命，还是准予回任。照张忠的想法，王明的责任心重，一定先回南昌。等他从芜湖折回，立即传旨召见；召而不至，不就有文章可了？

“九华近在飓尺，愿奉陪一游。”大隆说“再请修书一封，专足送张永

“错了，错了！大错特错。”

于是临江去找了个酒楼，把杯凭栏，看大江东去；大隆回想昔日繁华，想到朱宁抄家杀，不胜今昔之，亦有牢要吐，便将自己的世，都说了给王明听。

“如今是一蟹不如一蟹，江彬、张忠之，更恶于朱宁；似先生等忠良，必不为小人所容。”

听完，大隆问：“那么请问，先生你如何以自？”

“我疑心，张忠已派了人窥伺，那厢有个家伙，獐鼠目，一双贼只往我们这面看，必非善类，须当小心。”

“‘因过竹院逢俗话，又得浮生半日闲！’”大隆说“我是假士饮酒，无所不为，奉屈先生小酌如何？”

王明愕然，但很虚心地说：“请先生指教。”

谈吐不像家人，王明心中一动“敝姓王。”他很坦率地说“草字守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