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善门难开，如之奈何？”

教坊司日夜待命，一声传召，片刻不得迟延，尤其是几个儿尖儿的脚，眠不安，更以为苦。先是私下发发牢，到后来便约齐了向朱宁去请命，要求班承应，诉说苦况时，声泪俱下，令人侧然。

由于思念蕙娘，皇帝一直郁郁不乐，兴致大减。这一来，中倒显得安静了。但静极思动，而又适当“豹房”完工，到了重时节，皇帝已不大想得起蕙娘，在豹房中玩得很起劲了。

这件事很重要。原来刘瑾过于跋扈，动辄假传圣旨，作威作福，朝中正人，无不痛心疾首，有那骨的，或者公然反抗，或者上疏抨击，无奈皇帝只顾沉迷在豹房，本不理，所以将刘瑾的胆，纵容得越来越大了。

大隆知，他所说的“张、谷二位”是指“八虎”中的张永与谷大用。这两个人亦是随时可以闯到御前，什么话都说得的。果然找到机会动刘瑾的手，则冰山一倒，万事全休。这样想着

“这有两个缘故，一是各人的气不同。蕙华夫人的禀赋较为纤弱，容易得病；一是时鱼腐败的程度不等，毒各有轻重，想来蕙华夫人适逢其会，吃的是毒最重的一条。而且，”薛立齐提声音，特别调。“据臣所知，大臣中亦颇有吃时鱼坏了肚的。”

“放手！”皇帝厉声大喝，同时挥手夹夹脑地打了去。

明朝中沿用宋朝的称呼，后妃皆称“娘娘”“老娘娘”就是太后。这一下，皇帝无可奈何了，暂收涕泪，降阶去迎太后的轿。

不想蕙华夫人之死，换来了一大德政，从此运河所经的州县，免了时鲜贡船传呼索冰的扰，只是又有一句话，却为江南带来了隐忧。

大隆已成了朱宁的智，凡有疑难，每每向他问计。这件事当然难不倒足智多谋的大隆，略想一想答说：“帮了这几个的忙，别人少不得也会来求殿下，那时怎么办？”

“找块黄土地，掘一个三尺的坑，上新打的井，找木把搅浑。浑了再让它沉淀澄清，那就是地浆。”

薛立齐不敢赞一词，怕皇帝果真动了下江南的兴致，自己的老家苏州，一定也在巡幸之列，那就不知有多少人会因为“办皇差”而倾家产。

其次是教坊司增添了好些各擅一艺的乐工，皆态轻盈，能歌善舞的伎女。由于远隔大内，不须顾忌，皇帝特命教坊司常驻豹房，不论夜清晨，兴到传召，所以笙歌之声，昼夜不绝。中宵好风传送民间，真有“仙乐风飘闻”之概。

“恰好无事。”

“万岁爷，去不得！”朱宁无法，跪下来抱住皇帝的。

“这话就不对了，时鱼分赐大臣，为什么别人吃了不要，偏偏她吃了就会得病？”

话虽如此，这个法却真不好想，那就只好找大隆来商量了。

“饮不慎？”皇帝虎起脸对朱宁说：“把厨抓起来拷问。”

“这不怪厨。”薛立齐急忙说：“是时鱼不好。贡的时鱼，历经长途，自到相隔一个多月之久，哪里会不腐败的？”

“外反对他还不要，如今有一桩隐忧，内里也有人反对他，尤其是张、谷二位，一直在找机会动他的手！”

“要吃时鱼，自己到江南吃去。”

豹房中实在好玩。首先是大隆大献长才，将公开的太素殿、天鹅池等，秘密的复室夹，布置得新奇灵巧，情趣各各不同，而又无一不舒适自然，随皆可连。

“万岁爷打死才，才也不能放手。”

“不中用你不怪我？”

“罢，罢！”朱宁无奈，只得这样答说：“这事我作不得主，等我得便跟万岁爷回奏了，再作理。”

皇帝想了想，叹气说：“罢了，罢了，从此不必这臭时鱼了。”

“不！”有个叫阿柔的歌伎恃着与朱宁有过一夕之缘，着说：“殿下一定得替我们作主，好歹帮个忙，免得累死。如或不然，倒不如此刻就死在殿下面前！”

皇帝还是不依不饶，多少人拦不住他，正在不得开的当儿，只听内监递相传呼：“老娘娘驾到！”

“不怪你。”

“回万岁爷的话，‘病从’。”薛立齐答说：“蕙华夫人的病，是饮不慎所致。”

“我不吓你。确有这么厉害！对不起，我要告辞了。”

皇太后当然有一番责备，为了一个妇人，这样不自其，何以上对祖宗付托之重，下臣民仰望之殷？接着，更有一番殷切的劝，百般譬解，冲淡了皇帝的悲痛。不过，见蕙娘最后一面之议，虽已作罢，得病之由，致死之因，却不能不问，要问，自然是问薛文齐。

薛立齐开了一张方，名为“解毒活血汤”以蚕沙为主。方很普通，煎药却很麻烦，要用“地浆”这个名目，朱宁连听都没有听过，少不得还要薛立齐指。

“不行！你要走，就不要再认我作朋友。”朱宁一把拉住他说“还是那句话，请你无论如何要下药！下了药不中用，多少也还有个代。”

“啊！啊！此计大炒。”朱宁很兴地说“准定照此面奏，”他又问：“先生今天可得闲？”

皇帝都哭了，不朱宁如何谏劝，一定要在蕙娘殓以前，看一看她的遗容。

一说明白了，倒也不难，只是要找黄土地，就很费事。黄土地要到山里才有，九陌红尘，又近边，哪里来的黄土地？好不容易在两里之外找到了，掘坑，搅浑候清。用磁坛装了回来，只听哭声大起，蕙娘已经香消玉殒了！

骨悚然“好家伙！”他耸耸肩说“这么厉害。”

说到这样的话，朱宁不能不着应承：“好了，好了！我总替你们想法就是。”

“有条一劳永逸之计。”大隆答说“殿下这样奏明万岁爷，光是京里的教坊司伺候豹房，不但劳逸不均，且怕万岁爷日久生厌；可否传召近畿各地的教坊司，番来京，豹房抵候？”

“那好！且试一试看，不过这服汤炮制起来要工夫，看她的命了！”

“那就在这里喝酒。我另外还有件事要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