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关节不灵,甚是烦恼。拉着宗坦到汤府索取原银,却被门役屡次拦阻。宗坦情知这银子有些难讨,遂托个事故躲开去了。再寻他时,只推不在家。何自新无奈,只得自往汤府取索。走了几次,竟没人出来应承。何自新发极起来,在门首乱嚷道:“既不中我进士,如何赖我银子?”门役喝道:“我老爷那里收你什么银子?你自被撞太岁的哄了么,却来这里放屁!”正闹间,门里走出几个家人,大喝道:“什么人敢在我在爷门首放刁!”何自新道:“倒说我放刁!你主人贿卖科场关节,诓骗人的银子,当得何罪?你家现有议单在我处,若不还我原银,我就到官府首告去。”众家人骂道:“好光棍!凭你去首告,便到御前背本,我老爷也不怕你!”何自新再要说时,里面赶出一群短衣尖帽的军牢,持棍乱打,何自新立脚不住,一径往前跑奔。奔不上一二里,听得路旁人道:“御驾经过,闲人回避!”何自新抬头看时,早见旗旌招-,绣盖飘扬,御驾来了。原来那日驾幸洞霄宫进香,仪伏无金,朝臣都不曾侍驾。当下何自新正恨着气,恰遇驾到,便闪在一边,等驾将近,伏地大喊道:“福建闽清县举人何自新有科场冤事控告!”天子在銮舆上听了,只道说是福建闽县举人何嗣薪,便传谕道:“何嗣薪已有旨了,又复拦驾称冤。好生可恶!着革去举人,拿赴朝门外,打二十棍,发回原籍。”何自新有屈无伸,被校尉押至朝门,受责了二十。
汤思退闻知,晓得朝廷认错了。恐怕何自新说出真情,立刻使人递解他起身。正是:
御棍打了何自新,举人退了何嗣薪。
不是文章偏变幻,世事稀奇真骇闻。
却说赵鼎在朝房中闻了这事,吃惊道:“何嗣薪已别我而去,如何又在这里弄出事来?”连忙使人探听,方知是闽清县何自新为汤府赖银事来叫冤的。赵公便令将何自新留下,具疏题明此系闽清县何自新,非闽县何嗣薪,乞敕部明审。朝廷准奏,着刑部会同礼部勘问。刑部奉旨将何自新监禁候审。
汤思退着了急,令人密唤原居间人宗坦到府中计议。宗坦自念议单上有名,恐连累他,便献一计道:“如今莫若买嘱何自新,教他竟推在闽县何嗣薪身上,只说名字相类,央他来代告御状的。如此便好脱卸在。”汤思退大喜。随令家人同着宗坦,私到刑部狱中,把这话对何自新说了。许他:“事平之后,还你银子,又不碍你前程。”宗坦又私嘱道:“你若说出贿买进士,也要问个大罪,不如脱卸在何嗣薪身上为妙。”正是:
冒文冒名,厥罪犹薄。
欺师背师,穷凶极恶。
何自新听了宗坦言语,到刑部会审时,便依着他所教,竟说是闽县何嗣薪指使。刑部录了口词,奏闻朝廷,奉旨着拿闽县何嗣薪赴部质对。刑部正欲差人到彼提拿,恰好嗣薪在路上接得赵公手书,闻知此事,复转临安,具揭向礼部诉辨。礼部移送刑部,即日会审。两人对质之下,一个一口咬定,一个再三折辨,彼此争执了一回。问官一时断决不得,且教都把来收监,另日再审。嗣薪到狱中对何自新说道:“我与兄素昧平生,初无仇隙。何故劈空诬陷,定是被人哄了。兄必自有冤愤欲申,只因名字相类,朝廷误认是我,故致责革。兄若说出自己心事,或不至如此,也未可知。”何自新被他道着了,只得把实情一一说明。嗣薪道:“兄差矣,夤缘被骗,罪不至死。若代告御状,拦驾叫喊,须要问个死罪。汤思退希图卸-,却把兄的性命为儿戏。”何自新听说,方才省悟,谢道:“小弟多有得罪,今后只从实供招罢了。”过了一日,第三番会审。何自新招出汤思退贿卖关节,诓去银子,反又授旨诬陷他人,都有宗坦为证,并将原议单呈上。问官看了,立拿宗坦并汤府家人到来,每人一夹棍,各各招认。勘问明白,具疏奏闻。有旨:汤思退革了职,谪戍边方,赃银入官。何自新革去举人,杖六十,发原籍为民。宗坦及汤家从人各杖一百,流三千里。何嗣薪无罪,准复举人。礼、刑二部奉旨断决毕,次日又传出一道旨意:将会场中式试卷并落卷俱付礼部,会齐本部各官公同复阅,重定去取。于是礼部将汤思退取中的大半都复落,复于落卷中取中多人,拔何嗣薪为第一。天子亲自殿试,嗣薪状元及第。正是:
但有磨勘举人,不闻再中落卷。
朝廷破格翻新,文运立时救转。
话分两头。且说郗少伯回到富阳,细问随员外,方知错认何郎是何自新,十分怅恨。乃将何郎才貌细说了一遍,又将他诗文付与瑶姿观看。瑶姿甚是叹赏,珠川悔之无及。后闻嗣薪中了状元,珠川欲求郗公再往作伐,重联此姻。郗公道:“你当时既教我还了他聘物,我今有何面目再对他说。”珠川笑道:“算来当初老舅也有些不是。”郗公道:“如何倒是我不是?”珠川道:“尊翰但云何郎,并未说出名字,故致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