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亲贵大臣中或畏三藩势力,或受三藩笼络,反对撤藩者甚多。吴三桂子应熊又尚至为额驸,等于他父亲派在京中的坐探,所以康熙对撤藩之意守持甚密,惟与少数近臣密商,米思翰与明珠皆力赞帝意者。其后米思翰一家之贵,固与此不无关系。明珠贪黩弄权,而康熙曲予优容,在撤藩之先,康熙深思熟虑,早已料定,决不能如宋太祖杯酒释兵权之轻易。如最后决裂,不能不用兵,则所持者何?自应有一打算,用米思翰为户部尚书,并即展开整理财政的工作,即为筹饷的开始。
至于用金光祖、马镇雄、蔡毓荣,或因其熟悉地方,或因其忠诚可靠,或因其才具出众,而目的皆在对付吴三桂。王辅臣之被任为陕西提督,用心更昭然若揭。而康熙之笼络王辅臣,更出常情之外。刘献廷《广阳杂记》有极生动的描写。记王辅臣与吴三桂之侄应期交恶,以三桂袒侄,致使辅臣寒心,以巨金“遍贿朝廷左右暨用事者”得补为平凉提督,以后的情事云:
“报至滇南,平西闻之,如失左右手。叹曰:‘小子费亦不贺矣!家私几何,乃如此胡为耶?’及至辞王,王待之愈厚,执手涕泣曰:‘尔至平凉,无忘老夫!汝家贫,人口众,万里迢迢,何以当此?’遂出帑二万两,以为路费。”
吴三桂亦可谓善于补过,输诚之心,惟恐不至。但手段不及康熙,《广阳杂记》记召见王辅臣的情况如此:
“上坐内廷以待,望见喜曰:‘有武臣如此,朕复何忧?’自此恩泽频加,赏宾屡及;无日不诏人,语必移时。廷臣骇然,不知其何自也。都下哄传,以为平西有密语,令主入奏…上谓之曰:‘欲留汝于朝,朝夕接见,但平凉边庭重地,非汝不可,其命钦天监择好日以行。’时值岁暮,而定期岁内;上又谓之曰:‘行期近矣!朕不能舍,上天在迩,其陪朕看灯,过而后行。’更命钦天监择吉日于上元之后。居期入辞,温语良久,授以方略,重加赏赐。御座前有蟠龙豹尾枪一对,上指谓辅臣曰:‘此枪先帝遗以付朕者。朕每出必列此枪于马前,以无忘先帝。汝先帝之臣,朕兄帝之子,它物不足珍,其分此一枪以赐汝。汝持此往镇平凉,见此一枪如见朕,朕见此枪如见汝矣!’辅臣拜伏于地,泣不能起。”
雍正以后之笼络年羹尧,即师父故智,但矫揉造作过甚,令人肉麻。康熙之笼络王辅臣,则确能使被笼络者死心塌地。当时康熙所以不惜降尊纡贵如此,正可反证他对吴三桂防范之周之密。至于吴三桂既反,王辅臣竟未能发挥康熙所预期的作用,则又为另一回事,论王辅臣本心,固未负康熙。
康熙十年调朱国治为云南巡抚,为康熙决意制服吴三桂,不惜决裂的表示。朱国治其人,在康熙初年,为江南士林的公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