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住在哪里,又是一回事。至少先要把人家的住处打听出来,才能想法子搪塞。如今就请各位先去打听朱友仁,打听到了再说。”
众人散去,独独老朱被阿狗留下来,引至僻处,有两个人要打听。
当然,他不能冒昧开口,先得要有一番表示“老朱,”他说“跟你说实话,这桩差使绝不是办不成的;不然我怎么能在总督面前应承下来。不过,我要一个帮手,就是你老兄!”
“小李,你太捧我了!”老朱笑道“我是早就知道你了。”
“那不就是老朋友吗?”阿狗拍着他的肩说:“老朱,这场功劳是我们两个人的。你干不干?”
“为什么不干?”
“要干就是此刻!我先请教你,姓陈跟姓尤的那两个,是怎么样的人?”
老朱一时瞠目不知所对。想了一会,想起他所指的是哪两个;可是,阿狗所说的“是怎么样的人?”他却无从回答。
“你是指哪一方面,譬如为人啊?还是本事啊?”
“那,我老实跟你说吧,那两个跟赵忠有没有关系?”
“我不知道。不过,很可能的。”老朱答说“赵忠在我们这里收买了好些人做他的探子,总督还私下杀过三个人。”“为什么?”
“那三个人的胆子也太大了,敢溜到签押房去偷机密文书;让总督撞奇,派人抓住,亲自审问,才知道他们是替谁做奸细。只为碍着赵大人的面子,不好声张,悄悄儿拉出去砍了脑袋。”
“那就是了!这两个人一定是。”阿狗将此两人诡秘的神情,形容了给老朱听,接下来又说:“我猜他们两个会到赵忠那里去告密,赵忠就会关照朱友仁当心。这不就有机会找到朱友仁的住处了?”
“对!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
阿狗想考验他的才干,特意反问一句:“你看呢?”
“无非两个办法,一个是把他们俩唤了来,当面揭穿,要他将功赎罪,到赵忠那里把朱友仁的住处打听出来;再一个是盯住他,见机行事。也许,朱友仁的住处,他们就知道,只是不肯说。”
“你说得不错!”阿狗对他更有信心了“我想就请你去盯他们;这是一盏灯笼,能把我们要走的路子照出来,你可小心!”
“不会错!”
老朱急急走了,怕晚了一步,会失去他们踪影。幸好,一出营门就发现姓尤的,匆匆出了辕门;他很谨慎地跟在后面,不即不离地盯住,一直盯到一处大宅门,门上一张褪色梅红笺,上写“赵寓”二字,不用说,当然就是赵忠的寓所。
赵家斜对面是一家汤圆店,老朱便进去挑了一张朝外的桌子坐下;口中吃汤圆,眼只望着“赵寓”久候不见动静,店家来催,只好再叫一碗汤圆吃,叫到第三碗,吃完多时,依然消息沉沉,老朱可沉不住气了。
原来姓陈的只是在门房中坐等。而且他已发现老朱在对街吃汤圆,两只眼亦瞪得汤圆般大,只望着赵家大门;心知行藏已经败露,越发不敢出门,死心塌地要等赵忠回来,一面告密,一面要求庇护。
赵忠这时是在赵文华的书房中——赵文华等胡宗宪走后,越想越不妥,立召赵忠要听听他的意见,看自己到底做错了一些什么?
“真是奇怪,连我自己都想不通。”他还残留着那种迷惘的神态“象鬼摸头似地,自己竟没有主张了,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老爷听了胡总督什么话,做了什么事?”
“我听他的话,亲笔下了两张条子给他。”赵文华讲了胡宗宪的议论和那两张条子的内容,又问:“赵忠,你看我做错了事没有?”
赵忠在主人面前说话是无须顾忌的,又因为赵文华不一定听他的话,做好做坏,全凭主人自己抉择,他的责任甚轻,更可畅所欲言。此时率直答道:“老爷,照我看,老爷一件事错,一件事不错。老爷要先听哪一件?”
“不错的那一件。”
“不必再劳师动众去杀倭人,是不错的。当初老爷有这个意思,我就劝过,倭人已经就范了,杀他们胜之不武,皇上不见得就会当老爷有功劳。如果杀不光,逃出去捣乱,反变成自找麻烦了。老爷写那张条谕给胡总督,是件好事。”
“这一说,那么另一件事做错了?”
“是的!老爷倒想,有功不赏,反而要杀;以后哪个还敢替老爷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