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我看，没有瞒他的必要。”

“大人，你看如何？”他指着那两老鼠问。

“总督大人有个叫阿狗的小朋友！”徐渭开始有了笑容“这件事倒也有趣。”

“那，”胡宗宪愕然“何以能画得这样生动，煞有介事地？”

走到后园，一门便觉意外；因为第一个遇见的人，便是素芳。

“在六和塔四空和尚那里。”

好一会，素芳才抬问：“不是说徐二爷快走了吗？”

“王翠翘的发剪得光光，真的尼姑了。”

“安顿好了。”阿狗灵机一动，站定又编了一话说：“临走的时候，我问她有什么话代？她说：想起来有舍不得素芳。又说，她一走，粉蝶会搬到前面，你当然也不会再住在后园了。不然，还可以请你多照应徐二爷。”

想到这里，阿狗很兴奋，但也很沉着。打了桐乡城，声不动地先去看罗龙文。

“回来了？”她问“吃过饭没有？”

“无非想当然耳！”

但是，他觉得胡宗宪的相待之诚，应该是毫无可疑的了。

“慢！”徐渭手拉着胡宗宪，看着阿狗“不是说要跟我读书？”

徐渭不答，斜睨着阿狗，阿狗却赶避开他的视线，要看胡宗宪的行事。

“那好！”阿狗趁机告辞“我去告诉他。”

“你自然赶快回桐乡，照我的话。此外，还要替我细查一查，罗小华到底是怎么回事？”胡宗宪又说：“事情告一段落，立刻赶回来！”

阿狗却是喜望外，毫不考虑地双膝着地，响亮地喊一声：“老师！”接着，便四七八稳地磕了三个。

只要有些警觉，应付不难“一时怕走不了！”他说“其中的周折很多，有机会再告诉你。”

“有迹象，他要倒向‘天’赵那里去了。”

“何此言？”

“恭喜，恭喜！”胡宗宪有着喜赞叹的神情“你们师徒的契合，实在令人动。今天先拜师，改日再细谈如何授业解惑。”

“这不知是哪年的事！”阿狗故意问：“罗师爷，你看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明山？”

“那就好！我可以放心了。”

“向低，人往爬。何足为奇！”徐渭答说“其志恐不在天，而在陵。”

“只为我不信他是那人，评公一断。”

“陵”隐“严”字，意指严嵩父，胡宗宪听他这一说，连连：“承教，承教！”接着，拱拱手便待告辞。

“还没有。”

“我不收学生，倒想要个书僮。”徐渭接着说：“闲话丢开，请正经。”

事已如此，徒悔无益。阿狗心想如今最要的一件事是：设法在素芳不注意的情况下，与徐海作一番密谈。他又想到，要避免徐海情绪激动，才能平心静气地筹划一条妥善的脱险之。所以王翠翘的落发，以暂时隐瞒为好。这时徐海与粉蝶都知他回来了，一前一后，迎了来，都是先问王翠翘的情形。阿狗很轻松地答：“翠翘享清福去了！那座庵在烟雨楼旁边，风景好极。庵里庙产很多，又有锦衣卫陆大护法，没有哪个敢上门噜苏。真正是修心养的好地方！”

徐渭端坐受礼，等阿狗磕完，方始哑然失笑“如此大事，”他向胡宗宪说“看来倒像儿戏。”

“好！”胡宗宪很欣地说“看来是找对人了！”

“见过两次面。”

监视徐海的是谁呢？嫌疑最重的，当然是素芳。不过她的任务，本是在保护王翠翘；现在被保护的人已遁空门，素芳就没有再留在那里的必要。罗龙文应该另外派人，不知所派的是谁？在此新旧替之际，或者代得不周到，有隙可乘。

“这个小朋友，本事大得很呢？所谓‘质而未学’，文长，我真希望他能跟你读书。”

这个回答，也是颇阿狗意外的。细想一想，却又失悔，自觉错了事，这一来正好给了她一个“在里”的藉，得以监视徐海。真是大大的失策！

“安顿好了？”罗龙文一开就这样问，所指的当然是王翠翘。

素芳先是双灼灼地听着，等他说完，一垂，也低了下去，不知在想些什么，也看不见她的表情。不过，阿狗知，自己的话已打她心坎，为了要等候她的反应！他静静地站着，不愿任何声息去惊动她。

“我也没有见过。”

胡宗宪不想一句戏言，徐渭竟当了真，一时倒不知怎么回答了？

“文长，我想请教你一件事，唯望直言无隐。”胡宗宪提笔写了“小华”二字问：“你看他对我，是不是始终不二？”

“我替你去备饭。”素芳又问一句与罗龙文同样的话：“安顿好了？”

“喔，在哪里？”徐渭的声音亢直，听来很不客气。

但以胡宗宪中暗示，应加尊礼，所以阿狗恭恭敬敬地一揖，叫一声：“徐先生！”又说“我看过你的画。”

特别是徐文长独垂青，愿收归门下，这桩令人兴奋的遭遇，恰为知胡宗宪对他看重的旁证。前可以自的事，怕就只有这一件了。

“很好，”胡宗宪说“耗能像这样，我还没有见过！”

“那也没有什么！”罗龙文说“将来可以还俗。”

“你叫他阿狗好了。”胡宗宪代答。

同时他也在想，何以叫“找对人了？”莫非因为徐渭没有见过老鼠偷，而能画得如此生动，证明他有悬空揣的本事？果真如此，徐渭对罗龙文的评断，一定纯乎己意，未见得能与事实相符。看起来胡宗宪的话恰好说反了，是找错人了。

想过自己，想徐海。听过胡宗宪的话，很显然的，赵文华已经知徐海的行踪，这是不是吴四告的密，虽不可知，但罗龙文脱不得系，却是不卜可知的。既然如此，徐海的一举一动，必在监视之下，自己要步步留心才是。

阿狗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一句话。这句话，不便否认，亦不便承认。否认显得不诚，承认更是奇绽——既然徐海快走了，短时间内，有没有素芳照应，不关要，王翠翘不必以此萦心，足见他是在撒谎。

“似乎话中有话！”

阿狗受命辞，骑着总督衙门特选的好，嘉兴南门向西急驰。一面赶路、一面寻思，事不可解，最不可思议的疑问是，罗龙文一直在桐乡，只见他与胡宗宪书函往还，信使不绝；谁知竟与赵文华有了勾结，而且有背叛胡宗宪的迹象，人之相识，贵相知心；罗龙文与胡宗宪，如鱼得，相知极，不却有这样的结果，真是人心难测。

徐海欣

“天”赵，指赵文华，徐渭很快地答说：“既有迹象，夫复何疑！”

“如果徐二爷一时不走，我就在里多住些日，好好照料他。”

“不但安顿好了，只怕也是一劳永逸了。”

“你也认识四空和尚？”徐渭声音柔和了些。

于是阿狗又行礼辞别，随胡宗宪回到书斋，请示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