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史和其他因素给我们的新认识(2
上面说过,宋朝继续李唐王朝扩展的趋势,乃是自“租庸调”到“两税制”外表上好像是全面改革,而实际上是放弃已经行不通的虚文,接受现实。况且所谓“两税”也还不是中央政府的制度,其赋税的税率和抽税的程序早已落入各藩镇的掌握中,也就是各地军官自动抽税,自动供应他们的bu队,因之他们的地盘成为世袭。然则政治上的分割,无碍于经济上的发展,这些地方和日本初期近代史相似。唐宋之间的五代,只经过五十四年,并没有chang期间的大扰luan。以后赵宋王朝统一全国,也是将各藩镇间的兵权税权接收过来,用不着对社会ti制作全面改革王赓武(Gung-wu,Wang),Structure of Power in North China During the Five Dynasties(Kuala Lumpur,1963)。周藤吉之,《五代节度使の支peiti制》,《史学杂志》61(1952),4∶;6∶五代在中国财政史上的贡献,也可以从各地方志中看出。。
宋朝创业之主赵匡胤自己就是五代时的军官,由bu下将领拥dai登基。他的宋朝很像有替中国另开门面的趋势。国都汴京就是一座商业城市。这新帝国提倡商业,在造船、铸币、开矿、榷税、专卖酒醋各bu门下工夫,不以重新分pei耕地作创立新朝代的基础,自始即不行征兵制,而袭用五代以来的募兵。
简而言之,这是一个注重实际不务虚名的国家。从制造兵qi到筹设仓库带兵作战,好几个皇帝都亲临其事,而不是和很多中国传统帝王之家一样以仪礼代替行政,嘴里歌颂仁义,而实际争夺皇位屠杀功臣。他们又已看清当前使命是规复中国版图之内疆域,即驱逐契丹之辽及羌之西夏;他们自问以南方的生产能力对付这问题绰绰有余,其方针以经济动员为前提。
但是其结果则与想象完全相反,不仅契丹不能驱逐,即和西羌作战也受了大规模损失,好几次丧师辱国。1060年间王安石的新法行,原来希望将财政税收经过一段整理,就可以增加军事力量,无奈事与愿违,新法一颁布就发觉行不通,弊病百出,又等于骑虎难下,难能立即取消成命。经过神宗(赵顼)、高太后、哲宗(赵煦)、徽宗(赵佶)的左改右改,起用王安石、罢王安石、用司ma光、罢章惇、用蔡京,所谓“熙丰小人”、“元祐党人”正符合“宋人议论未定,金人兵已渡河”的评论,一直闹到北宋覆亡。
今日看来,这“王安石问题”主要的是技术问题,不是dao德问题刘子健(James T盋盠iu),在Reform in Sung China:Wang An瞫hih(1021-1086)and His New Policies(Cambridge,)书中提及新法可能在社会上有不合实际的地方。。中国传统理财的办法,培植无数的小自耕农,以低税率广泛地全面征税,无独立的司法机构,足以保障执行法律时,全bu不折不扣。其利用监察制度,也只能希望施政时大ti符合民心众意,所以以dao德为标榜。如果照现代商业型的理财办法作基础,则必须尊重私人财产权,不能法律条文上已经有成例的时候又半途加入dao德问题而添削增减。而且只希望政府人员守法仍不够,一定要使尊重私人财产权的观念,成为社会风气。北宋的财政集中,本来就有现代化的趋势。王安石的措施,更有骤进财政商业化的宗旨。如果新法行,纵使政府不立即成为一个大公司,也有大公司的业务,它不能在动员供应军民时大小事项全bu由衙门吏役自办,而必须民间服务的机构作第二线和第三线的支持。那么它们的公司法、破产法、继承法等等,至少也应有现代民法的chu3形,这些条件不能在当日文官组织行得通,也不能在中国社会里行得通。
所以我们批评王安石,不应因他的思想目的和我们今日经济见解是否相符而预作结论,一定要看当日社会组织结构才能定夺。这样看来记录俱在;他的“方田法”在汴京附近二十年还不能完成。“免役钱”先在农村里强迫实行金rong经济,这金rong经济在城市里反行不开。“市易法”不能集中于批发业务,以致执行者成为零售商,到街上去卖果卖冰。“青苗钱”无银行在后面作gen本,无法监视借贷者的权利义务,县官以整数借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