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清清楚楚摆在眼前,不可否认,他再也不能回避了:亚森-罗平没有死!这个亚森-罗平,他设下陷阱,害他掉进地下深处,而且,他还用石块和铁砣砸他,像用铁锤砸昆虫一样,肯定把他砸成了肉泥,可他现在却没有死!
如此叫人惊奇的秘密怎么解释?残疾人甚至没有去想这个问题。只有这一点才是重要的:亚森-罗平没有死。亚森-罗平的眼珠在转,嘴巴在动,完全和活人的眼睛嘴巴一样。亚森-罗平没有死!他在呼吸。他在微笑。他在说话。他活着。
他确确实实活着。这残疾人面对着他,突然为本性和对生命的刻骨仇恨所驱使,猛地扑倒在地,碰到手枪,赶紧抓到手里就开火。
他开了枪,可是为时已晚。堂路易飞起一脚,把枪踢歪了,再一脚,把枪从残疾人手上踢落。
残疾人气得咬牙切齿,立即在口袋里摸东西。
“你是想找这个吧,先生?”堂路易拿出一支注射器说。那里面已经上好了一管黄色的液体。“对不起,不过我这样做,确实是怕你一下没当心,给自己注射了。这是要命的毒剂,是吧?真要出现那种情况,我不会原谅自己的。”
残疾人束手无策。他犹豫了一阵,见对手没有粗暴地对待他,就想利用这机会,便转着那双眨个不停的小眼睛,四处张望,想找个可以扔的东西。可是他似乎冒出了什么念头,并渐渐地觉得主意可行,就出人意料地转忧为喜,发出一串极为刺耳的笑声。
“哈哈!弗洛朗斯!”他叫道“别忘了弗洛朗斯。我可抓着了你的要害。我的子弹没有打着你,毒药又被你摸走了,可我还有一个办法伤害你,而且是伤害你的心!你少了弗洛朗斯就不能活,不是吗?如果把弗洛朗斯害死,也就等于判了你的死刑,对吧?如果弗洛朗斯死了,你就会上吊自杀,是吗?是吗?”
堂路易回答道:
“的确,弗洛朗斯要是死了,我也不可能活下去。”
“她死了。”那凶手叫道,显得分外高兴,跪在地上直跳“死了!那就叫做死亡!我说什么?那比死亡还叫死亡!死亡,至少有一阵子还保持着人的模样。可她的死亡要绝得多!连全尸也没有了。亚森-罗平,只有一摊肉泥骨渣!那一座石山全砸在她身上!你看看这堆乱石!多惨的景象!好了,快点,该你发疯了。你要不要一截石子?哈哈!哈哈!真叫人笑破肚皮。可亚森-罗平,我跟你说过,你们会在地狱门口见面。快去吧,你的心上人在等你哩。你犹豫了?法国古老的礼节,你还讲不讲?还要让女人等你?快去吧,亚森-罗平,弗洛朗斯死了!”
他说这番话时,实实在在感到快乐,似乎只有死亡这个词,才让他觉得美妙。
堂路易连眉头也没皱,只是点点头,简单地说一句:
“多么遗憾!”
残疾人似乎一下呆了。那快乐的腔调、得意的手势,戛然而止。他张口结舌地问道:
“嗯?什么?你说什么?”
“我是说,”堂路易仍然从容不迫,彬彬有礼,继续用恭敬的口气对残疾人说话“我是说,亲爱的先生,你干了一件坏事。比勒瓦瑟小姐更高贵、更值得尊敬的女人,我从未遇见过。她的美貌无与伦比。她气质优雅,身材匀称,又正是青春妙龄,你不该这样对待她。说实在的,这样一件杰作毁了,真是可惜呀。”
残疾人傻愣愣地望着堂路易,见他那样平静,很是困惑,声音失真地说:
“我再说一遍,她死了。你没见到那个洞穴?弗洛朗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