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号码写给了他“我想,他们现在应该还没到,晚上差不多能到。”
既然知道了电话号码,只要往两边打电话问一下,很容易就能打听到,不用一直在这里等到晚上。户谷心想,不管怎样,反正他们都是去日光那边,现在要抓紧时间赶过去才行。对了,还要问清楚那个男人的长相,这也是一个重要线索。
“那个男人身高约一米六五,四十岁左右,脸型瘦削,面色苍白,看上去像是个普通的上班族。”她描述着。
户谷心里基本有数了,藤岛果真找了个比自己还年轻的男人,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还有,他头发很短,穿灰色西装,打着领带,声音听上去比较沉稳。”那位女招待又补充道。
“非常感谢。”
户谷谢过她,走了出去。那些女招待会不会正在背后偷偷嘲笑自己?想到这里,户谷觉得自己简直蒙受了莫大的屈辱,浑身不自在,都是因为藤岛千濑!从伊香保到日光途中,户谷一直被一定要抓住藤岛千濑这个强烈的愿望充斥着。他现在乘坐的这趟火车转乘很麻烦,考虑了很久,户谷决定还是先返回到大宫,再从那里换乘去宇都宫的车,这样最节省时间。想到这么折腾全是因为藤岛千濑,户谷心中的怨恨更深了。她的同伴到底是谁?她身边发生的事情,自己向来了如指掌,这次他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到了大宫站,户谷准备在这里换乘去日光方向的火车,但还需要等二十分钟左右,户谷急匆匆从检票口走出来,向车站的公用电话亭走去,从这里通往东京都内的的电话,应该可以马上接通。
“是户谷先生吧?”藤岛家的那个女佣的声音听上去悠闲自得。
“夫人今天跟家里联系了吗?”
“没有,还没有联系。”
户谷一看表,已经下午两点多了,难道他们还没到旅馆?如果藤岛跟家里联系,应该是住到旅馆之后,现在还没打电话,不定在什么地方和那个男人卿卿我我呢。
“今晚上我可能还会打一次电话,如果夫人在这期间再打电话过来,你一定要记得问清楚她住在哪里!”户谷这次失去了耐心,训斥似的大声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女佣答话的声音像是在抱怨:凭什么冲我发火啊?
户谷下午四点半到达鬼怒川温泉时,天色还很明亮。鬼怒川车站地势很高,从这里望去,能将鬼怒川对岸的一切建筑物都尽收眼底。前来温泉疗养的游客一般都会乘坐出租车前往目的地,当地人则会沿着坡道步行回家。这一带的旅馆风格各异,鳞次栉比地列在街道旁。溪流的上方有座桥,几名泡完温泉的游客穿着旅馆为客人准备的浴衣悠闲地走在桥上。
户谷一打听,这里离华流庄还很远,于是他又叫了辆出租车。过了那座桥,径直穿过旅馆街,然后向左转弯,很快就看到林立在溪流旁边的一些规模比较大的旅馆,华流庄就位于那些旅馆的正中央。和其他旅馆的雄伟外观相比,华流庄看上去只是一个二三流的寒碜旅馆,大概因为伊香保的山叶庄也属于这种二流旅馆,所以他们才介绍给客人差不多档次的旅馆。而且,一进到玄关处,旅馆里面比表面更显破旧。一和女招待照面,户谷就向对方打听有没有一个叫津岛宗太郎的客人住在这里。这样的问询多少有些让他担心,因为,对方未必会一直用同一个名字登记,但转念一想,既然是通过伊香保山叶庄介绍过来的,那他肯定还会在这里用相同的名字。
“没有,那位先生现在还没到。”女招待答道。
时间确实还早,如果在路上被什么事耽搁了,拖到八九点钟到也很正常。但两人是从伊香保直接过来的,要是真打算住在这里,早就应该到了。这样想着,户谷又打听道:“你知道伊香保的山叶庄吗?”
“我们跟那边很熟。”
“我刚才打听的那位客人,就是经山叶庄介绍过来的…”“
是吗?这么说,您也要住在这里了?”她抬头看着户谷。
女招待这么一问,户谷反倒不知所措。当然,现在如果能确定藤岛他们确实会住在这里,那他今晚铁定也会住在这里,但他们真的会过来吗?会不会去日光那边找旅馆了?现在还不能确定他们的行踪。而且户谷注意到,他们一直找二流的旅馆入住,这恐怕不是藤岛千濑的意思,凭她的性格,不是一流的旅馆,她看都不会看一眼,在伊香保的时候,很可能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旅馆,偶尔住上一次,现在,那边又介绍一家二流旅馆,她还会住进来吗?户谷对此非常怀疑。不会的!不会的!住高级旅馆太引人注意了,很可能他们是故意选低挡的旅馆来住,户谷悄声安慰着自己。
见户谷一直站着不吱声,女招待觉得有些奇怪:“如果您有约,就请先进来吧。”
“实际上…”户谷干脆坦白道:“那位客人是来这里,还是去日光那边,我也不知道。日光那边的旅馆也是山叶庄介绍的,非常不好意思,能借用一下电话吗?我想打个电话问日光那边的旅馆,确认一下。”
“是吗?那当然可以,请用吧!”
户谷有些难为情。他走到一间像接待室一样的会客厅,拨通电话局的号码,请那边转接到日光中禅寺湖琴月馆,这次也是迟迟没人接听。户谷告诉接线员自己有紧急的事情,但是琴月馆那边一直是忙音,过了一个小时也没接通,户谷开始变得急躁起来,已经六点多了,天色也渐渐暗下来,外面也传来女招待为客人准备晚饭忙忙碌碌的脚步声。
干等了一个小时都没人搭理,户谷觉得自己很可怜,但又不能直接在这里住下,都是藤岛千濑害的!想到这里,户谷感觉异常的落寞无助,对藤岛的怨恨更深了。但是,户谷暗自庆幸,你藤岛绝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我手上还有一张可以置你于死地的王牌,想跑,你就试试看!
过了一会,前台的电话响了起来。户谷马上意识到,很可能是和琴月馆接通了。旅馆的前台跟这个接待室仅仅隔了一条走廊,户谷能清楚地听到电话的声音。虽然女招待正来回走动着为客人送晚饭,但总机那边的声音户谷还是能够断断续续听见。
“我们是鬼怒川华流庄,一直以来承兼您多多关照…是日光琴月馆吗?请问老板娘在吗?”
户谷竖起耳朵听着,为了听得更清楚些,他已经走到了房间的进门处。但是,走廊上声音实在有些吵杂,他没法清楚听到那边到底在说什么,户谷急得恨不得一下子跑到总机跟前去弄个明白。但那样做实在太失礼了,虽然焦急难耐,但断断续续听到好像是在问什么。
“给您添麻烦了,谢谢您了!”挂电话的声音倒是听得格外清楚。
户谷坐回椅子上,女招待紧跟着走了进来:“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那边电话接通了。”
“是吗,那他在那边吗?”户谷问道。
“好像是在那里。”
“真的啊!”户谷惊喜万分,自己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也就顾不上保持什么稳重的语态了。
“好像今天下午四点钟到的。”
四点那阵子,自己已经快到鬼怒川了,果然还是应该先去日光那边,户谷简直是后悔莫及。
“确定是津岛宗太郎这个名字吗?”
“是的,说是山叶庄介绍过去的。”她回答道。
“谢谢了!”户谷心里总算有底了。
“您快别这么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女招待的声音充满了同情,而对户谷来说,这声音听上去像是在对他扑空行为的嘲笑。
“能帮我叫辆车吗?”户谷问道。
“好的,我马上去。”
“去日光大概要多长时间?”
“大约一个小时就能到达。”
等车来的这段时间,户谷觉得自己格外落魄。一看表,都快八点了,一直没吃东西,身体虚得直冒汗,这里是温泉旅馆,现在,大部分客人已经泡完温泉,穿上宽松舒适的浴衣跟同伴们舒舒服服喝饮料去了。自己这副惨相,都是拜藤岛千濑所赐,无论如何也要把她找到!
出租车行驶在前往日光的昏暗道路上,从车窗向外望去,鬼怒川的四周都暗淡下来,偶尔有几盏昏暗的街灯,发着孤寂的光。道路两旁是漆黑的杉树林——今晚终于能看到津岛宗太郞的庐山真面目了。万一津岛拒绝见面,就冲进他的房间,狠狠教训他一顿。户谷想象着自己抓起藤岛的衣领,拖着她在榻榻米上的样子,忽然感觉像是丈夫抓到了对自己不忠贞的妻子的现行;内心畅快极了。
终于到了日光,穿过涂着朱红色油漆的神桥,接下来的一切跟户谷记忆中的一模一样。通过右手边东照宫漆黑的森林后,车子驶上了专门铺设的坡道,到了这里,私家车开始多起来,不经意地一瞥,发现上面都是成双成对的男女。也许藤岛正和那个男人坐在其中的某辆车子户谷一动不动地盯着车窗外。车子走到了一条Z字型的坡路上,户谷以前曾和别的女人开车来过这里,白天行驶在这里时,两旁的景色让人心旷神怡,而今夜却只让户谷感到无尽的压抑。
户谷看看表,快九点了。华严瀑布附近有很多咖啡厅,现在都还没关门,穿着浴衣的游客们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您要找哪家旅馆?”司机回过头问户谷。
“是一家叫琴月馆的。”
司机表示不知道,说下车去问路,在途中停下车,鬼怒川的司机竟然不知道琴月馆,想必那里也应该不是多有名的旅馆,户谷不禁有些恼怒,不一会儿,司机回来告诉户谷:“不远了,马上就到。”
沿着这条路继续向前走,街上的街灯逐渐多起来,只有正前方像被周围隔绝了一样,漆黑一片,那是中禅寺湖的一部分,湖边并排着很多旅馆,琴月馆看上去是最萧索的,和附近现代化的酒店以及纯日式的建筑比起来,琴月馆像是专门用来接待团体游客的。
下了车,户谷站在旅馆的玄关前,一个高个子的年轻女招待迎了出来。户谷连忙向她打听津岛宗太郎,她立刻瞪大了眼睛:“你找津岛先生啊?他刚刚走!”
户谷大失所望,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可是,他在这里还没住上一晚呢?”
“是啊!”她看了看户谷,问道:“请问您是他朋友吗?”
“这个…”
“我就说嘛,本来伊香保那边说他们要过来住,把他们介绍过来,可来之后他那位同伴又说这里太无聊,就去别处了。”她解释道。
“你说的同伴是不是一个有些胖、大概有五十岁左右的女人?”
“嗯!嗯!”那位女招待连连点头。
“但是我从鬼怒川的华流庄向这边打电话询问过,不是说大约四点才到的吗?”
“哎呀!华流庄的电话就是您打过来的呀,您要是早说的话,我就让他们多待一会了。”那位女招待的语气充满了遗憾。
怎么可能提前说呢?要是提前说出来,藤岛千濑肯定会跑掉。对了,她不会是预感到在这里会有危险才又离开的吧。她肯定给东京的家里打了电话,得知户谷一直在打听她的消息,觉察到了危险,所以故意不在这里住的。
“她到这里之后给东京那边打过电话吗?”户谷问道。
“嗯,那位女士打过一次。”
果然如此。
“他们说去旁边的旅馆,有没有说去哪家?”户谷问道。
“应该不是日光的旅馆。”
“什么?”户谷有些迷惑了。
“那位夫人说是来过日光很多次了,好不容易出来,不如去个远点的地方,然后向我们打听了很多关于她想要去的地方的事情,我们还给她介绍了一家旅馆。”她答道。
“那到底是哪家旅馆?”
“他们可能去两家。”
“两家?”这次还是两家,他们又没决定去哪一家,藤岛千濑像是在和户谷玩捉迷藏的游戏,又用了同样的手段“这两家旅馆在哪里?”户谷又问道。
“一家是饭坂温泉,还有一家是浅虫温泉。”
“浅虫温泉?是青森县的吗?”
“是的,那位太太说如果去饭坂温泉,今天晚上九点半就可以到福岛,十点就可以住进旅馆。她的同伴则说浅虫太远了,今晚上坐火车就得在车上过夜,太累了,懒得过去。”
“也就是说他们去了饭坂温泉?”户谷问道,
“也未必。那位夫人当时一个劲地劝那位先生说,在火车上睡一觉,第二天很早就能到浅虫,听起来,好像无论如何她都要去那里。”
“那位男士很不乐意吧?”
“是啊,但最后他们还是走了,去赶晚上六点十八分从宇都官出发的火车了。”
户谷看了看表,已经快十点了。他已经没精力再去福岛,而且现在也没有能到的火车了。“我想确认一下,你们介绍的在饭坂温泉和浅虫温泉的旅馆在哪里啊?”户谷问道。
“这里。”那位女招待马上拿出一张便签,把旅馆的名字写了下来。
户谷决定再好好打探下津岛宗太郎的相貌,女招待说的跟他在伊香保听到的基本吻合——大约四十几岁,很瘦、长脸,而且脸色很难看,头发剪得很短,打着领带,穿着灰色的西装,声音不是很粗,给人很沉稳的感觉,最主要的特点是很瘦和脸色苍白。
户谷想来想去都觉得藤岛身边没有过这样一个男人,他们俩到底是怎么勾搭上的呢?
“他们有没有登记?”
“没有,他们说马上去别处,所以没给他们拿登记簿。”女招待说道。
户谷走出琴月馆。无论如何,今晚都要在这里住下了,但他不想住在琴月馆,走了一会儿,户谷找到一家西式旅馆。
“请问您是一个人吗?”看到只有一位客人,女招待也不怎么热情。
透过这里的窗户,可以望见漆黑的湖面。户谷马上往东京打去电话,大概是深夜的缘故,电话马上就接通了。
“是户谷先生吗?”依旧是藤岛家那个女佣接的电话。
“夫人打过电话吗?”
“打过,先生的事我都跟她说了。”
“那夫人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她只是听我说完就挂了,没再说什么别的,先生是从日光打过来的吧?”女佣好像从刚才的接线员的声音中听出来了。
“是啊。”
“要是那样,你在那边没遇上夫人吗?”
“没有。”户谷拿着话筒,不由得摇了摇头“她好像是到过这里,但又去别的地方了。夫人在电话里没说吗?”户谷问道。
“没有,夫人又去别的地方了吗?”
户谷觉得自己似乎被这个女佣糊弄住了,躺在床上,他怎么也睡不着,各种猜测统统涌上心头,看着窗外漆黑的湖面,自己的心仿佛也已沉入湖底,户谷不是第一次来中禅寺湖,每次他住的旅馆都不一样,带来的女人也不一样,以前的记忆像湖面上的气泡一样浮现在眼前——藤岛到底在干什么?她这次对这个男人好像很在意,一次次更换目的地,简直就像是在私奔。现在,藤岛的行踪已经慢慢摆脱户谷的控制。“但是,你再怎么逃,也绝对逃不出我的掌心,这是你的命!”户谷心中默念道。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漂浮在漆黑湖面上的渔火,三三两两的红色灯光,像是在浩瀚无边的宇宙中漂游。看到那些红色的灯,户谷突然感到像是看见了埋在地下已经腐烂的寺岛丰的幽灵。他不认为自己杀了人,一切像是错觉,杀人的事到现在自己都没办法相信,怎么可能呢?寺岛的尸体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一到晚上入睡时,行凶的意识就会变得异常强烈,梦中经常可以看到寺岛临死前的样子,然后被吓醒,惊出一身冷汗,而早上睁眼的时候,他还是不能相信这个事实,以为只是旧梦重演。他现在急切盼望着早上的到来,没有比今晚更让人难熬的了!
起床之后,户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饭坂温泉打电话。那两个人昨天晚上坐特快列车过去的,十点多钟他们应该到饭坂温泉了,如果打电话得知他们不在,也省得自己再白跑一趟,户谷找出写有饭坂温泉旅馆名的便签,向电话局挂了急电,大概因为是早上,电话很快就通了。
“您请说。”旅馆那边的总机说。
户谷这次决定直接问那边的旅馆。
“是找津岛先生啊,您稍等一下。”那边的女招待说道。
“不,等一下!”户谷急忙叫住了对方“现在不用马上接到他的房间,我想问一下,他确实是已经到了,对吧?”
“是的,昨天晚上很晚才到的。”
“他是跟夫人一起去的吗?”户谷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