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力,但由于又大又笨而更加难以瞄准了。一再失败后,古义人获得的战果只是使哧哧地喘息着,执拗地伸出头来的甲鱼受到被削掉了鼻尖那么一点儿小伤。
古义人实在累极了,在同样喘息着的甲鱼呆的木箱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菜刀的打击虽然未能奏效,也算让甲鱼负了伤,其证据就是底板上那滩淡红色的血水。
古义人也不洗手——针织衬衫上溅上了好几处血点——便走出厨房,打算在起居室的沙发上休息一会儿。已卸了妆的千樫,穿着睡衣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像个小姑娘似的怯怯地瞧着古义人说:
“太费劲儿的话,就把它放到河里去得了。前几天我和阿光就把阿萨寄来的甲鱼一只一只地给放生了…”
“已经来不及了。”古义人回答,他无法控制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咕噜的响声。“把受了伤的甲鱼放进水沟里它怎么能活?”
千樫逃也似的去了卧室,古义人躺在沙发上喘着粗气。从柏林一回来,就收拾行李啦,接电话啦忙活了一天,还没来得及和千樫好好说上几句话,就碰上了这档子事。刚一开始干这活儿,古义人就陷入了深深的懊悔之中,被无法挽回的感觉攫住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干下去。古义人嗅着自己身上甲鱼血的腥味儿。要是就此罢手,任凭这只受伤的甲鱼在厨房呆下去的话——大概千樫会喂它些吃的——每次见到古义人,它就会认出他来,发出哧哧的威胁声的。自己能忍受得了这样的生活吗?
再度开始战斗的古义人已经放弃了将甲鱼头水平切掉的打算了。就像美国西部片里不用手枪,而用猎枪连发那样,用中国菜刀照着甲鱼的脖颈侧面连续砍下去,终于将那个地方砍出了血淋淋的一个大口子,然后才把已经无处可缩的甲鱼头切了下来!接着,按照以往的解体程序进行,甲鱼即便被切掉了头,每切掉它的四只脚爪中的一只时,甲鱼,或者说甲鱼的脚爪本身就表现出顽强而坚韧的抵抗。好不容易把四只脚爪都切掉后,将它翻过来,只见圆鼓鼓的三角形尾巴下面伸出一条成年人中指般粗细的,像骨头那样坚硬而弯曲的****,这使古义人吃了一惊。所有活计都干完了时,只见箱子底部留下一滩三厘米深的血水。擦去四溅的血点,又把箱子冲洗干净后,看看手表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古义人从解体后的一堆甲鱼肉中挑出油炸着吃的部分放入冰箱,将余下的连骨头带肉和切下来的甲壳裙边一股脑儿地扔进大锅去煮汤。古义人一直站在渐渐滚沸的锅边,捞去浮上来的血沫,腿站得生疼。随后,再加入料酒、生姜和盐,就煮成了一大锅甲鱼汤。古义人觉得在这锅汤面前,自己显得那么渺小。古义人不想喝这些汤,而且也不想让千樫和阿光喝。
在书房的煮甲鱼的腥味一直飘散到了这里——简易床上刚躺下不大工夫,古义人又爬起来穿上带血腥味的衣服,下楼去了厨房。他费了好大力气,将大锅里煮的东西全都倒进了垃圾桶。放进冰箱里的肉也扔掉了。黎明时分的天空还阴沉沉的,寒气袭人。把沉重的垃圾桶搬到外面时,古义人感到从污浊混沌的天空仿佛降下了使自己显露出暴力性内心的家伙们的嘲笑。首先听到的是愤怒的甲鱼那粗重的鼻息…似乎在说,连那么棒的甲鱼之王死后都没有灵魂,何况你呢。
甲鱼尝试4
古义人为自己回国当天从深夜到黎明的血腥战斗使千樫和阿光害怕而羞愧。从第二天开始,由于时差而缺觉的脑袋晕乎乎的,浅睡醒来,到楼下也是只顾整理邮件,没有和千樫谈论他在柏林期间的情况。这一方面是因为有关在柏林的详细情况,已经在传真中一一报告过了。阿光意识到了父亲身上的自闭气息,以很小的音量听着FM广播,装作父亲还没回国似的,不时又偷偷瞅瞅父亲,表示他在听父亲作为礼物送给他的CD。古义人没有告诉千樫和阿光,其实正是为了他们,他才没有给在书房里盼望自己回家的田龟装电池的。使这样打发时日
来适应时差的古义人多少能够心安的是,上楼进了书房,就会有一个和自己一直关系密切的书架。古义人为了回避沉默的千樫和阿光批评的目光,深深地坐进沙发椅里,长时间地瞧着书架。因为古义人感到高高的书架上的弗利达·加罗的画册和评传中的一张复制画能够说明自己和这些书籍的关系。应该说,那张画成了一幅清晰可见的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