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克说：接着讲，只要你不累，我就可以奉陪到底。

陈阵说：我也正憋着要跟你讲呢，讲一讲才能理得更清楚。有你听，我就更来劲…等

时间还早，两人走到车旁，搬下筐，在吉普的影里，就地野餐。陈阵闷喝酒，心情压抑哀伤，酒气呛泪，前的狼山一片模糊。

杨克问：你还记得小狼的狼吗？

陈阵微笑：没错。所以中华大地的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本是同生，是腾格里之父，和草原大地之母生来的一对兄弟，草原民族是兄，华夏民族是弟。这两个东亚古老的民族同时崇拜天、崇拜腾格里。这共同的最崇拜对中华民族和文明的发展产生了刻久远的影响。现在看来，炎黄以后的中华历史表明，这对有共同最崇拜的同兄弟民族，不怎样打得血成河，但却是在共同创造中华的文明和历史。一旦华夏民族在农耕环境中弱下去，严厉又慈的腾格里天父，就会派狼的游牧民族冲中原，给羊化的农耕民族输血，一次一次地输悍取的狼血，让华夏族一次一次地重新振奋起来。后来在弱的弟弟实在扶不起来的时候，悍的哥哥就会主中原，主半个中国，甚至主整个中华，代替弟弟掌社稷，维持华夏文明，一直持到与西方文明相遇。兄弟两族就是用这特殊的方式，共同创造了灿烂的中华文明，也创造了世界惟一的奇迹——世界上四大文明古国，惟有中华文明从未中断，一直延续至今。而且，还地蕴涵着民族复兴的伟大潜力。

我认为黄帝族之所以能够战胜蚩尤九黎族是有其民族格源的。这是因为当时黄帝族仍是游牧族。《史记·三皇本纪》的注释说：“炎帝黄帝皆少典之，其母又皆有娲氏之女…姜姬二帝同少典氏，黄帝之母又是神农母。”因此，黄帝族与炎帝族同属一族。既然炎帝族起源于西戎羌族，那么黄帝族也起源于西羌和西北原。史书记载，传说中的黄帝族发源于西北游牧区，活动范围在西北，主要功迹和事迹也发生在西北。庄说：“昆仑之虚，黄帝之所休。”《山海经》说：“海内昆仑之虚，在西北，帝之下都。”《史记·五帝本纪》又说：黄帝族“迁徙往来无常，以师兵为营卫。”而且，黄帝“有土德之瑞，故号黄帝。”《史记》的注释解释：“有土德之瑞，土黄，故称黄帝。”而黄之土，乃游牧之地西北黄土原也。范文澜认为：“黄帝族原先居住在西北方，据传说，黄帝曾居住在涿鹿地方的山湾里，过着往来不定迁徙无常的游牧生活。”

吉普慢慢前行，距小狼的生地越来越近，陈阵的心骤然张起来，他到自己似乎像一个老战犯正在去一座陵墓谢罪，那个陵墓里埋葬的就是被他断送命的七条蒙古草原狼：五条小狼崽还没有睁和断，一条才刚刚学会跑步，还有一条小狼竟被他用老虎钳剪断了狼牙，用铁链剥夺了短短一生的自由，还亲手将它砸死。天自由，又越来越尊崇自由的陈阵，却了一件最专制独裁的恶事，他简直无法面对自己年轻时期那些血淋淋的罪行。他有时甚至憎恨自己的研究成果，正是他的好奇心和研究癖，才断送了那七条小狼的快乐与自由，他的书稿是蘸着七条可的小狼的鲜血写来的，那可是有白狼王贵血统的一群蒙古草原狼啊…20多年来，他的内心常常受着这笔血债的谴责和折磨。他也越来越能理解那些杀过狼的草原人，为什么在生命结束后都会心甘情愿地把自己还给狼群。那不仅仅是为了灵魂升天，也不仅仅为了是“吃还”可能其中还着偿债的沉重愧疚，还有对草原狼切的…可是如今的草原再也没有天葬场了。

旱的腾格里哭无泪…

20多年来，可敬可佩，可可怜的小狼，经常现在他的梦里和思绪里，然而，小狼却从来不曾咬过他，报复过他，甚至连要咬他的念都没有。小狼总是笑呵呵地跑到他的跟前，抱他的小，蹭他的膝盖，而且还经常添他的手，添他的下。有一次，陈阵在梦里，他躺在草地上，突然惊醒，小狼就卧在他的旁，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咽，可是小狼看到他醒来，却就地打，把自己的肚朝天亮来，让他给它挠…在20多年的无数梦境中，小狼始终以德报怨，始终像他的一个可的孩那样跑来与他亲…使他到不解的是，小狼不仅不恨他，不向他皱鼻龇牙，咆哮威胁，而且还对他频频表示狼的友情意，狼里的，在人群里永远见不到，小狼的意是那么古老荒凉，温柔天真…

陈阵从文件夹中一张卡片说：中国西北的游牧族世代崇拜腾格里，这是经过考证的。你听听《草原帝国》的作者、法国研究亚洲史的泰斗勒尼·格鲁是怎么说的。他说“匈人于公元第三世纪后半期时组成了一个统一的和有力的民族。他们的首领被称作单于，这称号的全文译音为撑梨孤涂单于，汉文内译作‘天’，我们辨别撑梨为突厥——蒙古语字，它显明的是突厥字与蒙古字‘腾格里’（天）的译音。”你看，从匈到突厥，再到蒙古，全都崇拜腾格里。而匈是极为古老的民族，古称荤粥，在夏朝称为“淳维”在殷商时期称为“鬼方”到汉朝才称为匈。《史记》的注释说：荤粥乃“匈别名也”在黄帝时期，黄帝就曾与荤粥打过，《史记·五帝本记》说：“黄帝…北逐荤粥”由此推断，在黄帝时期的西北游牧族就崇拜腾格里，要不当时的各族就不会把黄帝尊为天了。腾格里崇拜和天这一称号都来自上古时期的西北游牧族。

杨克兴致地说：更有意思了。看来不到草原祖地，不拜会草原民族、草原狼和狼图腾，咱们就不会站在全新立场来清中华文明的来龙去脉，以及这文明的底蕴。到草原跟狼打过以后，我脑里的大汉族主义也确实清除得差不多了。

山脚下原来的茂密的苇林早已消失。吉普穿过低矮稀疏、青黄错杂的旱苇地，爬上黑石山下的缓坡。

杨克说：继续你的讲座吧。在草原狼的故土沙场开狼图腾讲座，这是对小狼，对所有战死在草原的狼壮士的最好祭奠。小狼在天上一定会歪着脑袋，竖起耳朵安安静静地听你讲的。

还需要注意的是，炎黄大战，最后以黄帝胜，这是因为虽然炎帝黄帝都起源于游牧族，但是炎帝族比黄帝早几百年中原农耕区，炎帝又称作“神农氏”是上古时期华夏各族中最早开始行大规模农业生产的族，因此炎帝就比黄帝更早地受到农耕对民族格上的化影响。游牧神不断战胜、并最终战胜农耕神这一世界的客观规律，也在中华历史中发生作用。炎黄大战成为中华文明史中极为重要的一条主线的起，这条主线就是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游牧神和农耕神之间的斗争、合和发展的历史。这条主线的历史比阶级斗争的历史更久远、更漫长，在阶级还没有形成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而且这条主线的历史对中华文明影响也更远，至今还在发挥作用。

杨克说：你也别太伤心了。你把你的东西写来，就是对小狼和阿爸的最大安和补偿。实际上到后来，小狼跟咱俩特亲，尤其是对你，它都快把你当作爸了。就是腾格里告诉它真相，小狼也不会记恨你的。在现代，人的情越来越靠不住。了十几年律师，我对中国人越来越失望。老爸还没咽气呢，儿女亲属就在老人的病床前，为争夺遗产大吵大闹，吵得老人都咽不下最后一气。现代都市真正动情的哭泣，只有在人们的犬死的时候才能听到…将来，人们只能到动世界去寻找真、善、了。

一般说来，狼草原环境有狼格和血的造血功能；而羊农田环境有羊格和血的造血功能。当炎黄二帝率领族中原，当时的形势是这样的：第一，炎黄族本带有凶猛悍的狼格和狼血；第二，中原和西北大地当时还拥有大片牧地，那里猛狼成群。因此，当时的华夏仍然存有狼血的大造血功能；第三，大量农田的开发，使农耕环境的羊血的造血功能开始发挥作用；第四，儒家孔学还未世。后来现的儒家是集农耕意识大成的大家，它对华夏民族的格形成将产生大影响。需要说明的是，早期的儒家产生于当时华夏半牧半

陈阵气肯定地说：学生怎么会忘记老师的家门呢？我会在离老最近的坡底下停下来的，上面一段路还得步行，必须步行！

两人都伸双臂，手掌朝天，仰望腾格里，随着袅袅上升的青烟，去追寻小狼和毕利格老阿爸的灵魂…

在传说中，黄帝与炎帝打败蚩尤九黎，发生在涿鹿；黄帝与炎帝三次大战发生在阪泉，而阪泉在河北怀来，古称怀戎，是游牧区，就在涿鹿东边几十里的地方。涿鹿在华北的西北，是内蒙草原的延伸地，在上古时期是典型的游牧区。上古时期涿鹿、怀来、妫河和燕山地区是游牧民族的地盘。后来，黄帝又定都于涿鹿。最后，黄帝叶落归“黄帝崩，葬桥山”而桥山更是地西北，人所皆知。炎黄二帝起源于西北游牧族和游牧区，因此必定崇拜天，也就是崇拜草原和游牧民族的“腾格里”《史记》说，轩辕黄帝擒杀蚩尤以后“诸侯咸尊轩辕为天”

由于黄帝族是游牧族，因此也必定有狼一样的猛兽格，《五帝本纪》说：黄帝“教熊罴貔貅虎，以与炎帝战于阪泉之野”传说中，黄帝的军队就是这样一支凶猛可怕的猛兽之师，带有鲜明的游牧军队特。要注意的是，在上述六猛兽中却没有狼，这是因为在猛兽中狼是不可被驯教的，连半人半神的黄帝也不能驾驭狼，而且崇拜草原狼的游牧族是绝对不会去驾驭狼的。

陈阵猛了一酒，一狼血气直冲，他开始继续滔滔不绝的草原实地讲座：

走上山坡，原来长满刺草荆棘草棵，森隐蔽的岗，此时已成一片秃坡，坡下也没有茂密的苇青纱帐作掩护了。又走了几十米，百年老赫然袒在两人的视线里，老似乎比以前更大，远看像陕北黄土坡一个废弃的小窑。陈阵屏着呼快步走去，走到前，发现老并没有变大，只是由于老失去了草的遮挡才显得比从前大。连年的旱使形基本保持原样，只是底落了不少碎石碎土。陈阵走到旁，跪下，定了定神，趴到往里看，已被地草，荆棘棵填了一大半。他从挎包里掏手电往里面照了照，的拐弯已几乎被土石黄沙草堵死。陈阵失落地坐到前的平台上，怔怔地望着老。

吉普在山坡上停下，陈阵指了指前面不远的一片平地说：那就是小狼崽们的临时藏，是我把它们挖来的，主犯确实是我。我离开额仑的时候它就塌平了，现在一痕迹也看不来了，咱们就从这儿往老走吧。两人下了车，陈阵背上挎包，领着杨克向那个山包慢慢绕过去。

陈阵真想大声呼喊，小狼！小狼！阿爸！阿爸！我来看你们了…然而，他不敢喊，他不喊。他也不敢惊扰他们的灵魂，惟恐他们睁开睛看到下面如此黄破败的“草原”

杨克又弯下冲着老呼喊：小狼！小狼！开饭喽！陈阵和我来看你啦！杨克就像在新草场对着小狼自己挖的狼，叫小狼来吃饭一样。然而，小狼再也不会从狼里疯了似地蹿来了…

会儿再讲吧，快要到小狼的故居了，我要向我的小狼导师汇报研究成果呢，它是我真正的指导老师，还有一位就是毕利格阿爸，而草原狼群和草原人，也都是我的尊师呵。

杨克也用手电仔细看了看，说：没错！就是这个！你就是从这个钻去的。那会儿，我在外面真是吓得两害怕，又怕你在里面碰见母狼，又怕外面的狼跟我玩命…咱俩当时真是吃了豹胆了。说实话，你的理论确实是真正草原腹地，狼里得来的…

杨克睛闪亮，说：怪不得草原民族代代崇拜腾格里，华夏农耕民族也世代崇拜“天”崇拜老天爷。原来华夏族的“天崇拜”是炎黄二帝从草原老家和游牧祖先那儿带到华夏来的。

陈阵站起，掸了掸上的土，又蹲下，一一地掉平台上的碎草，然后从挎包里拿七北京火，其中有一特别大，这是专门给他曾经养过的小狼准备的。陈阵把祭品恭恭敬敬地放在平台上，从挎包里拿七束香，在平台上燃，又从文件夹里文稿的扉页，火烧祭。火苗烧着了《狼图腾》和陈阵的名字，陈阵希望小狼和毕利格阿爸的在天之灵能收到他的许诺和的忏悔。火苗一直烧到陈阵的手指才熄灭。陈阵又掏一扁瓶毕利格老人喜的北京“二锅”酒，祭洒在老平台上和四周的沙草地上。他知，额仑草原原二队草场上的每一个老狼旁都有老人的脚印。由于他不听老人的话持养狼，伤了老人的心，他对老人的愧疚也永远不能弥补了。

“九黎族驱逐炎帝族，直到涿鹿”炎帝便联合更加悍的黄帝族共同作战，在涿鹿大败九黎族，并把九黎驱中原。黄帝族后来又打败炎帝族，并把炎帝族挤到长江域，才正式中原定居。再往后黄帝族又与炎帝族联合，共同抗击南方蛮族。

中华文明路是世界上最大的悍草原，和世界上最大的弱农田上产生来的奇特之路。

陈阵说：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和研究这些问题。中华历史和华夏民族五千年的格形成和演变相当复杂，但确有规律可寻，现在总算理绪来了。

陈阵叹：何止是真、善、啊。

所以，我们汉人实际上都是西北游牧民族的后代。后来汉族鄙视游牧民族，那真是忘本忘祖。汉族于游牧民族，那它的血里肯定还有狼血的遗存。这可是未来中华民族复兴的资源，应该像保存火那样把它好好保存并发扬光大。

羌族的伟大在于她的刚格和超人的智慧，与古羌族同时存在的古匈等游牧民族早已消亡，而她却一直顽生存延续至今，她的儿孙族的数量已达到令世界震惊的十几亿之…

是“大羊”而可能是“大米”了。远古选选大羊，现代选选人，但是字本依然是“大羊”

咱们还是回到炎黄时期，在炎帝中原之后，传说中的南方“兽人言”的九黎族蚩尤也北上中原，与炎帝族发生激烈冲突，开始务农的炎帝族被凶悍的蚩尤九黎族不断，

杨克见到这面碎石草荒坡，好像也记起二十七八年前那场残忍的灭门恶行。他里的内疚和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