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粱殡.10

爷爷说：“黑眼，咱们一对一，赤手对空拳，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我在村外河边上等你。”

爷爷把枪插进腰，分拨开木呆呆的铁板会员，没看我nainai，只看了我父亲一眼，便大踏步走出村。

爷爷在盐水河一踏冒白烟的河滩上，扒掉了棉袄，扔掉了匣枪煞jin了腰，立在那等着。他知dao黑眼不会不来。

盐水河混浊的liu水那时就像灰蒙蒙的mao玻璃一样反she1着金色的yang光，低矮碱蓬草麻木地直立着。

黑眼来了。

nainai抱着父亲来了。nainai的眼神是那样的。

铁板会会员们来了。

“文打还是武打？”黑眼问。

“文打怎么打？武打怎么打？”爷爷问。

“文打，你打我三拳，我打你三拳；武打，luan打！”黑眼说。

爷爷斟酌片刻，说：“文打！”

黑眼xiong有成竹地说：“是我先打你呢，还是你先打我？”

爷爷说：“听天由命，抽草，抽着chang的先打！”

“谁来弄草？”黑眼问。

nainai把父亲放在地上，说：“我来。”

nainai掐了两段草梗，放在背后，然后把手拿到前边，说：“抽吧！”

她看了一眼爷爷。爷爷抽出一gen草梗，nainai张开手，亮出另一gen草梗。

“你抽到了chang的，先打吧！”nainai说。

爷爷对准黑眼的肚子打了一拳。黑眼叫了一声。

挨过一拳的黑眼又ting起肚子，眼睛憋得瓦蓝，等待着新的打击。

爷爷又在他心窝里捣了一拳。

黑眼倒退了一步。

最后一拳，爷爷用尽生平气力，掏在黑眼的肚脐上。

黑眼倒退两步，脸色蜡黄，捂着xiong膛咳了两声，一张嘴，吐出一大口半凝固的红血。

他caca嘴，对着爷爷点点tou。爷爷把全shen的气都运到xiong脯肚腹上。

黑眼挥着ma蹄大的拳tou冲上来，当拳tou即将chu2到爷爷shenti那剎，他却把胳膊缩回了。

他说：“看在天的面子上，这一拳不打你！”

第二拳黑眼又虚幌了一枪，然后说：“看在地的面子上，这一拳也不打你。”

黑眼的第三拳把爷爷打得在空中翻了一个跟斗，像砣泥ba一样，呱唧一声摔在ying梆梆的碱土地上。

爷爷艰难地爬起来，拎起夹袄提起枪，脸上挂着一层黄豆大的汗珠。

爷爷说：“十年再见。”

河里漂着一块褐色的树pi，爷爷连发九枪，把那块树pi打成几十块碎片。把枪插进腰里，他踉踉跄跄地向碱土荒原走去。yang光照着他赤luo的肩tou，照着他开始弯曲的脊背，现出青铜般的光泽。

黑眼看着满河的碎树pi，又吐一口血，一腚坐在了地上。

nainai抱起父亲，哭叫一声：“占鳌——”便跌跌撞撞地向爷爷追去。

墨水河大堤后的机关枪嘟嘟了三分钟，出现了一个短暂的间歇。刚刚还在高声吶喊着乘胜追击的胶高大队的队员们，成群结队地摔倒在干枯的dao路上和焦燥的高粱地里。爷爷的那些面向胶高大队正准备投降的铁板会员们，像高粱一样被拦腰折断，他们当中有跟着黑眼装神弄鬼了十几年的老铁板会员，有刚刚扑着爷爷的英名入会的新铁板会员。脑门上剃出的青toupi，井水浸泡的生高粱米、骑着老虎的铁shen祖师、mocatoupi的骡蹄猴爪jitou骨，都没有给他们的血rou之躯增添丝毫的铁bi障，飞速旋转的机枪子弹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们的脊椎和tui骨，she1穿了他们的xiong腔和肚腹。铁板会员破烂的躯ti和胶高大队队员血污的尸tiluan七八糟地jiao叉在一起，叠在一起。胶高大队队员的红血和铁板会员的绿血汇合成一汪汪紫色的血泊，滋养着黑土的田地和黑土的dao路。多少年后，这些地方的土壤还是无比fei沃，zhong在这里的高粱chang势凶猛，xing格鲜明，油汪汪的jing2叶上，凝聚着一zhong类似雄xing动物生zhiqi官的蓬bo生机。

胶高大队和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