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被请阶级教育展览馆，站在她那些珠宝面前。密东北乡的人从此便疯了，大家像看珍稀动一样拥去看四。公社要四待她是如何剥削来这些珠宝的。四微笑不答。实际上由于四的场，密东北乡这一次阶级教育展览的意义便完全被消解了。男人们是看女。女人们也是去看女。四虽已是残败柳，但瘦死的骆驼大如，丑死的凤凰俊过。尤其是她那件火红的旗袍，照耀得阶级教育展览馆一片红光，远看好像屋里着了火，真他妈的像那范国说的那样。四久经风月，自然通男人心理。她施展魅人术，手兰，目送秋波，扭腰摆，搔首姿，得阶级教育展览馆里洪滔天，连那些公社都挤鼻，丑态百。幸亏公社党委胡书记是个立场定的老革命，他攥着拳冲到展台前，对准四的脯了一拳。胡书记是个蛮勇汉，拳上的力能开砖裂石，四

的烟雾里朦胧着，令人不敢正视。见过大世面的母亲说：“金童，开门去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大门开，羊委员昂然而人，他脸上飞扬着公社那骄横自得的神情，人个虽小，但神发，宛若一充足了血的驴。四个民兵，狐假虎威，曳枪下肩，手拍枪护木啪啪响。母亲眯着，打量着羊委员。羊委员有些萎靡，像绵羊一样咳嗽了几声，转过脸，对着四，：“上官想弟，请跟我们走一趟。”几十年中，上官家听惯了这句话。这句话后边隐藏着的邪恶内容，我们了如指掌，这几乎是班房、上法场的同义语。母亲说：“为什么？俺闺女犯了什么罪？”羊委员狡辩：“谁说她犯罪了？我说她犯罪了吗？我可没说她犯罪，我只是请她跟我们走一趟。”母亲问：“你们要她去哪儿？”羊委员：“你问我，我问谁去？我也是磨里的驴，听吆喝的。”母亲挡在四面前，定地说：“不去，俺没犯国法，哪儿也不去！”四个民兵又把枪托啪啪地拍响。母亲蔑视着他们，说：“别拍了，这动静我听得多了，日本鬼放炮时，你们还没世呢！”羊委员放下趾气扬的架，沉地说：“大娘，您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母亲：“欺负孤儿寡妇，老天都不容哪！”四淡淡笑一笑，站起来，：“娘，别跟他们费啦！”她转对羊委员说：“你们去等着吧，我要拾掇拾掇！”

我猜想四是在摹仿那些英勇就义的女豪杰，赴法场前要梳洗打扮一番，但也许于她的天，天生，不愿蓬垢面去见人。她滋滋地把手中的烟到烧指的程度，然后噗地往外一吐，让烟纸和残余的烟丝分离——这一招上官盼弟也会——落在羊委员脚前，这动作富有挑战也许还富有挑逗，羊委员瞅着地上冒烟的烟丝儿，脸尴尬。他说：“快儿，限你十分钟！”四懒洋洋地东间屋里去了，她在屋里磨蹭了足有一个小时，急得羊委员和四个民兵在院里团团转。羊委员几次敲窗，四在屋里一声不响。终于，她来了。她穿着一件骇世惊俗的红绸旗袍来了。她足蹬一双缎绣鞋，脖上挂着一串珍珠。她脸上涂着一层粉，嘴抹得猩红。她腰肢如柳条，白的大在旗袍的开叉闪烁着。她的睛里着恶狠狠冷傲傲的光芒。四这一打扮让我心中满是罪疚。我到无地自容，只瞟了她一便不敢再抬。我虽然生在太旗下，但毕竟成长在红旗下，四这样的女人我只在电影上见到过。羊委员小脸赤红，四个咋咋呼呼的民兵也成了呆瓜。他们尾随着四而去。四临门前回眸对我一笑。这一笑妖气弥漫，令我终生难以忘却。这一笑常常我的梦，使我的梦成为噩梦。母亲叹息着，满脸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