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要抓你就抓

俺听人念过《刑法》

瞎眼人有罪不重罚

进了监牢俺也不会闭住嘴ba

——你不闭住嘴ba，俺给你封住嘴ba！一位白衣警察怒气冲冲地说着，把手中二尺chang的电警gun举起来。电警guntou上喇喇地pen着绿色的火花。俺用电封住你的嘴ba！警察把电警gun戳在张扣嘴上。这是1987年5月29日，发生在县府拐角小胡同里的事情。

一

前边一个男政府引着路，后边一个男政府用手枪ding着他的腰，走在监室外漫chang的走廊上。监室一间挨着一间。全是一样的灰铁门，全是一样的小铁窗，惟一的区别，是灰铁门上的阿拉伯数码子。每孔铁窗后都有犯人在往外望着，那些脸浮zhong、灰白，活活都是鬼面孔。他浑shen打着抖，每一步都走得艰难。一个女犯人在铁窗后嘻嘻笑着说：政府，政府，俺给你两mao钱，你帮俺买卷月经纸去！男政府骂一句：臭liu氓！高羊歪tou去看那女犯的模样，政府用枪筒拧了他一下子，说：快走！

走完走廊，钻出铁门，jin接着爬一dao又窄又高的楼梯。楼梯是木tou的，有些糟朽。政府的pi鞋跺得楼梯扑通扑通响，他的赤脚踩着不怎么响。他的脚感觉到木楼梯比监牢里chaoshi的水泥地面干燥温nuan，舒适好多倍。这楼梯高得好像爬不到ding。他chuan息着，旋转的楼梯引得他的tou脑也旋转。如果没有shen后政府用枪筒子戳pigu这无言的cui促，他爬不到ding就会趴下，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几阶楼梯上。他脚踝骨上的伤chu1像心脏一样tiao着，周围的pirouzhong得跟踝骨一样高。tang啊，痛啊，老天爷啊，他暗中祝祷着，这倒霉的脚，你可千万别化脓。化了脓，那个高级女人愿意为我开刀排脓吗？他ma上就想起了她shen上的气味。

这是一间很大的房子，地板也是木tou铺的，刷着红漆。墙上刷着绿漆，有的地方脱落了绿漆就lou出了白灰的底色。大白天，天花板下亮着四genchangchang的电gun，电gun嗡嗡地叫着，cui得他touyun眼花，jin靠墙，放着一排桌子，桌子后坐着一个男政府两个女政府，女政府中有一个似乎就是在菜地里摘过西红柿的那一位。北墙上写着八个大字，这八个字政府天天挂在嘴上，高羊不陌生。

一位男政府命令他坐在地板上。他感激万分，对着政府点tou哈腰。政府命令他平伸两tui，把铐住的双手放在膝盖上，他顺从地执行了命令。

你叫高羊吗？

是。

年龄？

四十。

职业？

农民。

家ting出shen？

这…原来，俺爹娘是地主，后来，政府给四类分子摘帽子时，他们都早死了，俺也不知dao俺是不是地主分子…

你知dao政府的政策吗？

知dao，知dao，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拒不jiao待，依法严办！

好，把5月28日你的犯罪经过讲一遍。

二

5月28日，天上布满了乌云。高羊赶着被连日奔波累得更瘦更小的mao驴，拉着八十捆已经不新鲜了的蒜薹，再次去县城里撞运气。这天离四叔遭祸的日子已有九天，四叔被汽车撞死的情景，还时时地在他的眼前晃动。这期间他进了四趟县城，卖了五十捆蒜薹，得洋一百二十元，jiao各zhong名目的税共计十八元，实际得洋一百零二元。现在车上拉的八十捆蒜薹本来前天就可以卖掉。前天早晨，诸南县供销社在铁路北边设点收购蒜薹，每公斤价格一元二角。高羊的蒜薹刚搬到了诸南县供销社收购点的磅秤盘上，一群穿灰制服dai大檐帽的人高声叫骂着赶来，为首的就是王泰。

高羊讨好地跟王泰打招呼，王泰哪有心思理他？王泰跟诸南县供销社的人大吵大骂，把人家的磅秤推翻了。王泰说：

我的恒温库没装满之前，谁也甭想拉走一gen天堂蒜薹！

诸南县供销社的人灰溜溜地开车走了。

他只好把蒜薹重新装到车上。他还想跟王泰打招呼，王泰一转shen，带着手下兵丁走了。

5月28日，天上布满了乌云，好像要打雷下雨。高羊赶着驴车刚过铁dao，就听到前边有人传过话来：供销社冷藏库已经装满，蒜薹可以自由出卖了。往哪里卖？外地的客hu都被他们挤走了，卖给谁？这些黑了心的大檐帽gen本不guan群众的死活。众人议论着，都感到绝望，但却没有一个调转车tou，好像前边还有希望。

车辆络绎不绝地往前拥，高羊的驴车也跟随着。他发现车辆不是向冷库方向前进，而是沿着县城里有名的五一大街，奔向县府前面的五一广场。

广场上聚集着成千上万的蒜农，广场上空蒜薹味扑鼻。乌云翻gun，蒜农们个个yin沉着脸，嘟嘟哝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