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攥着那把刀，坐在靠窗的墙角上。

主任，你别把我急了！

他主动击，冲鹦鹉群里，将那把锋利腰刀像搅屎一样在空中胡搅动着，鹦鹉劈里啪啦掉在地上，有的彻底死了，有的受了重伤，像青蛙一样在地上弹着。鹦鹉层不穷，一群群涌上来，他奋力搏斗着，不是在杀鹦鹉，而是在汹涌的狂里挣命。

你们看着办吧，大哥大嫂，拜托你们啦！

畜生，你们来吧，你们来吧！

大哥，大嫂，我就这些钱了，你们看着办吧，不够了求你们先给我垫上，日后我一定还你们。

方家两兄弟一前一后来了。先来的是方老二，他铁青着脸，大踏步走过院，

大侄，你…

，盛上半盆，蘸着磨。他磨了足有半夜，磨到晨报晓。用一把草，把刀上的拭净。举起刀来，只见寒光闪闪，冷气侵人。他把刀刃放在脸上，轻轻往下一刮，便听到喳喳的脆响，连汗都刮下来了。

金的尸已搬到炕上，每时每刻都能看到她。太升起很了，光线透过黄的红的黄麻秆和爪形的黄麻叶片，照耀着她的脸，她的脸宛若一朵绽开在秋季艳下的金。他伸手指，去摸她的脸。她的脸光有弹，好像级的丝绒。

鹦鹉们毫无顾忌地从窗、门飞屋，又毫无顾忌地从门、窗飞屋。月亮早就落下去了，一片灰白的院上蹲着几个模模糊糊的柴草垛。他持刀立在门，等待着鹦鹉们。一只鹦鹉调地飞过来，翅羽翻卷，宛若一只旋转的彩球，他一刀劈过去，鹦鹉在空中分成两半，一半跌在他的左脚上，一半跌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他飞起左脚，把这半只鹦鹉踢墙外，然后伸残缺的刀尖，用力一戳，把那半只鹦鹉挑起来。他把脸往前凑，把刀往后拉，仔细端详着它。它的肌和破裂的内脏还在哆嗦着，一烘烘的气息扑到他脸上，黏稠的冷血沿着刀刃到腰刀的铜护手上。他一挥刀，把这一半鹦鹉甩墙外。

他把一沓钱递到邻居于家夫妻手里，说：

鹦鹉们愤怒了，成群结队地在他面前噪叫，他拉开架势，骂着：

握着宝刀，他更觉得自己像个专门夜里行事的豪杰。手提宝刀，手便发。他只一就到了乡政府大院，把那些大的向日葵，有的拦腰斩断，有的劈开颅。他的刀太快了，好像不是他拿刀劈，而是那刀自己向向日葵奔去。刀所到之，一律无阻挡，好像劈斩着无。他看到那些向日葵枝秆总是他把刀走之后，才从下半截枝秆上摇摇晃晃歪下来。团扇大的叶片上闪烁着黯淡的星光，跌落在地上，悄然无声，连个也不敢放。他杀得起，又把那几棵大杨树砍折了。白森森的杨树嘎嘎吱吱地断裂着，树上栖息的数千只鹦鹉纷纷飞起。起初犹如光芒四，后来犹如一团彩的云团，绕着乡政府大院上空疾速飞行，把雨般的白屎拉在乡政府蓝的房瓦上。这些鸟们飞累了，纷纷掉在房上——都像石块一样垂直地掉在房上，打得瓦片劈里啪啦地响。砍倒了三棵大树，天空变得异乎寻常的宽阔，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同时升起了四鲜红的月亮，照耀天下如同白昼，鹦鹉们的羽绚烂多彩，它们的光华夺目，宛如一颗颗宝石。

胡同里响起嗒嗒的蹄声，他亢奋得难以自持，撑刀跃起，看到那匹亲的枣红驹从断墙外伸来，它似乎比以前清瘦了，睛也变大了。它怜悯地注视着他。他的泪奔涌而，他说：

他一想到那熊熊的火焰吞噬金和腹中婴儿的情景，就到心如针扎。他决地说：

最后，他疲力尽地跌倒在鹦鹉堆里，跌倒在血泊里。残存的鹦鹉在半空里盘旋着，哀鸣着，再也不敢下来。

于家夫妻换了一下神，女的说：

是火葬还是土葬？男的问。

二

看闹的人络绎不绝，破碎的鹦鹉尸被众人的脚践踏着，彩的羽随风飞舞，沾到人的上，衣服上、脸上，众人浑然不觉。

大兄弟，是不是告诉一下她那两个哥？…你丈母娘昨儿个与羊一起，被公安局抓走了。

把腰刀晃了晃，说：

于家夫妻急匆匆走了。乡邻们成群结队地来探望，有哭的，也有板着脸不哭也不笑的。村主任金角也鬼鬼祟祟地前来探望，他叹着气，挪到前，说：

于家嫂割来两丈绸，招呼来一群妇女，在院里铺了一领席，一个懂裁的妇女到屋里去量了金的，起剪刀咔嚓咔嚓铰起来。

驹渐渐后退，被黑暗吞没了。他听到一串蹄声由北往南去了，蹄声响亮，蹄声模糊，蹄声消逝了。

他右手举着腰刀，举着挂着手铐的左手，自我觉大无比。鹦鹉们围绕着他飞行着，他心里极端鄙视它们，便用力去劈它们。鹦鹉在空中一分为二，冰冷的血溅了他一脸。他用左手抹一把脸，闻到鹦鹉的血腥臭扑鼻。

金角弯着腰跑了。

我的亲人…你别走…你别走…我想你…我要你…

土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