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还在响。莫扎特站在包厢栏杆旁,广大无垠的大厅很累,什么也看不见。
“您看见了吧,”莫扎特说“没有萨克斯管也行的。虽然我肯定不想贬低这优美的乐器。”
“我们在哪里?”我问。
“我们在看《唐璜》的最后一幕,莱波列罗已经双膝跪下。非常出色的一幕,音乐也还可以听听。虽然音乐里还有各种各样非常人性的东西,但是仍能感觉到彼岸的味道,您听那笑声一对吧?”
“这是人们谱写下的最后一支伟大的乐曲,”我像教员那样庄重地说。“当然,后来还有舒伯特,胡戈·沃尔夫,当然不能忘了贫困而可爱的肖邦。您皱眉头了,音乐大师?噢,当然还有贝多芬,他也妙极了。但是,这一切尽管很美,却已经含有裂隙,含有解体的因素,自从《唐璜》问世以来,人类再也没有创造出天衣无缝的杰作。”
“您别太操心了,”莫扎特哈哈笑起来,讥嘲地说。“您自己大概也是音乐家?再说,我已经放弃了我的职业,在安享晚年呢。只是为了取乐,我才偶尔去瞧一瞧这类玩意儿。”
他仿佛指挥似地举起手,于是一轮明月在什么地方冉冉升起,也许那是另外的某颗银白的星体,我从栏杆上向底下深不可测的空间望去,那里云雾缭绕,山岭和海岸隐约可见,在我们底下,一块荒漠似的平原广大无垠,向远方延伸。我们看见在平地上有一位相貌庄严的老者,留着长须,脸色忧伤,带领着一支由几千名身穿黑衣的男子组成的浩浩荡荡的队伍。他的样子非常忧伤绝望。莫扎特说:“您看,这是勃拉姆斯。他在追求超脱,不过,这还得等很长时间。”
我听说,这几千名穿黑衣的人都是他的歌曲和乐曲的演员、演奏家,按照神的裁决,他们在他的总乐谱中是多余的。
“曲子谱得太臃肿,材料浪费得太多了,”莫扎特点头说。
接着,我们又看见理查德·瓦格纳在带领另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行进,我们感觉到那几千名疲乏的人怎样拉住他,把他吸收进队伍;我们看到他也迈着疲乏的步伐缓慢地走着。
“在我年轻的时候,”我伤心地说“这两位音乐家是可想象的两个最伟大的极端。”
莫扎特笑了。
“是的,向来如此。从远处看,这一类对立物通常都越来越相似。况且臃肿也不是瓦格纳和勃拉姆斯个人的错误,那是他们那个时代的错误。”
“怎么说?难道他们要为此而付出如此深重的代价?”我指责似地喊道。
“当然,这是法律程序。只有他们付清了他们那个时代欠下的债务,那么才能看清他们个人的债务还剩多少,是否值得结算。”
“可是,对此,他们两人都是无能为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