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怎么样?”
“方向误差-4,距离误差 6。”参谋答。
肉眼目测,这个精度是惊人的。
军长没做声,也没看任何人,看了看自己的夜光表,背起手又走了几步,踱到石平阳面前,将双手同时伸过去,把石平阳的两道眉根往上顺了顺,似乎要从那眉宇间发现什么秘密。
“医生说我的肺上有块钙斑,你能看见吗?”
“看不见,军长。”石平阳老老实实地回答。
“哦?…没有特异功能嘛。”军长沉吟了一下,又问:“知道赵青山吗?”
“咱们师炮兵的创始人,一级战斗英雄。”
“对,也是我的老连长。”师长仰起头来,目光在月空里寻觅了一阵子,猛回首,下达了预先号令:“阵地——注意!”
在短暂的骚动之后,阵地齐刷刷地静了下来。月天如水,浮云如絮,阵地如潮。兵们或蹲或弓,如箭在弦上。六管黛绿的炮身恰如一排年轻的斗士,翘首指向天穹。
“监视器!”军长喊了一声。立刻,几盏雪灯骤亮。监视器荧屏上出现了一片山地,山地上有一圈椭圆形的白线。
有微风吹来,掀动着石平阳的衣襟。石平阳的脸上已沉落了轻松的亢奋,绷紧的嘴角在微微颤动!月挂中天,从观察台看上去,似乎正扛在石平阳的肩上。
“目标101,计划内诸元,射击!”
军长下令。
“表尺305,基准射向向左0-04,一炮一发,放——!”石平阳举旗大吼。闷重的雷声拔地而起。阵地上,观察台上剧烈颤动,射界边上的几棵杨树猛地弯腰前弓,又迅速弹回,然后战兢不止,落叶簌簌。一股红色的气狼冲出阵地工事,弥漫在观察台上空。
“观察所通报,炸点偏东50米,近20米。覆盖目标!”
军长盯着石平阳,下达了纠正数据和火力要求。
“表尺加1,方向向右-02,全连四发急促射,放——!”
又一阵惊雷滚过。
又一股腥红的气狼迎面扑来。
又一团炽烈的火光如洪流决堤。
阵地消失了,炮手消失了,鲜绿的炮身消失了。远在四十米处,是一个黑色的世界,是一个被紫色淹没的秘密。一丛丛血红的光柱撕破烟云,喷向空中。
军长大步跨上观察台,扑在荧屏前。
空中弥漫着汗的潮湿。
几百双眼睛同时跟踪着这潮湿的弹道前行。
三十二秒过去了。那片隔着几道山几重水的沙滩地带又一丝不挂地出现在监视屏幕上。
远处终于传来沉闷的声响。
石灰线不存在了,只剩下一些零星的白斑。
而椭圆依然存在,密密麻麻的炸点均匀地涂抹出一个新的构图。
军长站起身,颤颤巍巍地走下观察台,走进四十米外临时构筑的工事里,仔细地察看每一张面孔,每一张面孔都是黑色的。
兵们的牙齿骤然间变得雪白,还有眼睛。军长终于标定了一双更为成熟也更为丰满的眼睛,以及那身肃穆低垂的军衣,军衣曾经湿过,又被烤干了,白花花的几道轮廓,像是地图的边界线。
军长双手擎起望远镜,把石平阳喊到身边。
“前方山根发现运动坦克,夜视仪测距离,单炮操作。有把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