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地恋上了卫生队的排级护士田娥。当然,还只是停留在单相思阶段。
事情有点戏剧性。丘华山的又一次攻势正巧被李四虎暗中窥见,而且,李四虎还看见,丘华山向田娥呈递的某种物件被人家连同手中的废品一起倒在垃圾堆上。幸灾乐祸之余,瞅瞅四下无人,李四虎不辞辛苦地从垃圾堆上翻出了一张纸条。展开一看,不禁火冒三丈:妈的,乡巴佬丘华山也弄起了洋文。敢情这鸟人成天耳朵里塞个卵子样的物件叽咕外国话,原来是派这方面的用场呵。
正是八十年代初,全国上下掀起了一片学习英语的热潮,公共汽车上,厕所里,田埂上,到处都是叽里哇啦,连相对象也夹本英语书作为接头暗号。
李四虎恼了一阵,拿那些洋字码无可奈何,便去找他接来的那个女兵,弄得那女兵哧啦一个大红脸——条子上写的是“Iloveyou(我爱你)。”女兵说:“看不出土得掉渣的李班长,肚子里还有根洋肠子呢!…别跟我来这个,我还小呢,你犯毛病我告诉你们连长去!”
李四虎说:“扯淡!这不是我写的!”便一五一十告诉那女兵,女兵笑得直喊妈。笑够了又说:“下面还有一句,说是一篇短文,请老师批改!”
李四虎正在思考,肚子里突然一阵骚动,便连滚带爬扑向厕所。蹲在卫生队的厕所里,李四虎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妈的,老子当排长的报告都打上去了,又让这个痞子给顶了。这口气现在不出,更待何时?他在茅坑上蹲足了二十多分钟,终于酝酿出一项精彩的计划。
五天后,丘华山就接到了一封信,是从县城的邮局寄来的,信封上字迹娟秀。拆开一看,是一封英汉两种文字混成的短信,丘排长查辞典翻教材激动得浑身颤抖,直想大笑三声。周末,丘排长以崭新的姿态,昂首挺胸跨出排部,笔挺的四兜军服,三节皮鞋雪亮照人。按信中规定,集结时间是八点,但丘排长为争取主动,提前两小时赶到指定位置——距连队两山之隔四里开外的独立灯笼树下,这是炮兵的七号方位物。八点半过了,心上的人儿还不见踪影。丘排长不屈不挠,在冷飕飕的夜风中傲然屹立犹如泰山顶上一青松,眼巴巴的秋水里充满了幸福的幻想。九时许,一婀娜身影款款出现在半轮月下,丘排长欢天喜地紧跑几步迎上去,跑近了才发现形势不对劲儿,一个猪嘴蒙面扭着水蛇腰的怪物摇摇摆摆地竖在月影下,妖里妖气地捏了一嗓子——“Iloveyou——”后面一声拐了个很长的弯儿,余音颤颤抖抖地像扭迪斯科。“俺的个娘哎——”丘排长惨叫一声,魂飞天外,几乎瘫倒。直到那怪物悄然遁去,这才憋出一口长气,屁滚尿流地奔回连队。
那天晚上,石平阳亲眼看见李四虎将防毒面具塞进挎包溜出门外。丘排长当然也知道是谁在促狭他,但碍于某种因素不便于公开调查,吃个闷亏也就认了,从此脸上深沉了许多,后经一番挣扎努力,不出两个月便卷铺盖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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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石平阳才明白,参军后第二个年头那个春天的夜晚,对他来说是何等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