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敦友谊代兄受过　讲堪舆回家葬亲

话说余大先生把这家书拿来递与杜少卿看，上面写着大概的意思说：“时下有一件事，在这里办着。大哥千万不可来家。我听见大哥住在少卿表弟家，最好放心住着。等我把这件事料理清楚了，来接大哥，那时大哥再回来。”余大先生dao：“这毕竟是件甚么事？”杜少卿dao：“二表兄既不肯说，表兄此时也没chu1去问，且在我这里住着，自然知dao。”余大先生写了一封回书，说：“到底是件甚么事，兄弟可作速细细写来与我，我不着急就是了。若不肯给我知dao，我倒反焦心。“那人拿着回书回五河，送书子与二爷。二爷正在那里和县里差人说话，接了回书，打发乡里人去了。向那差人dao：“他那里来文，说是要提要犯余持。我并不曾到过无为州。我为甚么去？”差人dao：“你到过不曾到过，那个看见？我们办公事，只晓得照票子寻人。我们衙门里拿到了强盗、贼，穿着檀木靴还不肯招哩！那个肯说真话！”余二先生没法，只得同差人到县里，在堂上见了知县，跪着禀dao：“生员在家，并不曾到过无为州。太父师这所准的事，生员真个一毫不解。”知县dao：“你曾到过不曾到过，本县也不得知。现今无为州有关提在此，你说不曾到过，你且拿去自己看。”随在公案上，将一张朱印墨标的关文，叫值堂吏递下来看。余持接过一看，只见上写的是：

无为州承审被参知州赃案里，有贡生余持过赃一款，是五河县人。…”

余持看了dao：“生员的话，太父师可以明白了。这关文上要的是贡生余持，生员离出贡还少十多年哩。”说罢，递上关文来，回shen便要走了去。知县dao：“余生员，不必大忙，你才所说，却也明白。”随又叫礼房，问：“县里可另有个余持贡生？”礼房值日书办禀dao：“他余家就有贡生，却没有个余持。”余持又禀dao：“可见这关文是个捕风捉影的了。”起shen又要走了去。知县dao：“余生员，你且下去，把这些情由ju一张清白呈子来，我这里替你回复去。”余持应了下来。出衙门，同差人坐在一个茶馆里吃了一壶茶，起shen又要走。差人扯住dao：“余二相，你往那里走？大清早上，水米不沾牙，从你家走到这里，就是办皇差也不能这般寡刺！难dao此时又同了你去不成？”余二先生dao：“你家老爷叫我出去写呈子。”差人dao：“你才在堂上说，你是生员。zuo生员的，一年帮人写到tou，倒是自己的要去寻别人。对门这茶馆后tou就是你们生员们写状子的行家，你要写就进去写。”余二先生没法，只得同差人走到茶馆后面去。差人望着里边一人dao：“这余二相要写个诉呈，你替他写写。他自己zuo稿子，你替他誊真，用个戳子。他不给你钱，少不得也是我当灾！昨日那件事，关在饭店里，我去一tou来。”

余二先生和代书拱一拱手，只见桌旁板凳上坐着一个人，toudai破tou巾，shen穿破直裰，脚底下一双打板唱曲子的鞋，认得是县里吃荤饭的朋友唐三痰。唐三痰看见余二先生进来，说dao：“余二哥，你来了，请坐。”余二先生坐下dao：“唐三哥，你来这里的早。”唐三痰dao：“也不算早了。我绝早同方六房里六老爷吃了面，送六老爷出了城去，才在这里来。你这个事，我知dao。”因扯在旁边去，悄悄说dao：“二先生，你这件事虽非钦件，将来少不得打到钦件里去。你令兄现在南京，谁人不知dao？自古‘地tou文书铁箍桶’，总以当事为主。当事是彭府上说了，就点到奉行的。你而今作速和彭三老爷去商议。他家一门都是龙睁虎眼的脚色，只有三老还是个盛德人。你如今着了急去求他，他也还未必计较你平日不曾在他分上周旋chu1。他是大福大量的人，你可以放心去。不然，我就同你去。论起理来，这几位乡先生，你们平日原该联络，这都是你令兄太自傲chu1。及到弄出事来，却又没有个靠傍。”余二先生dao：“极蒙关切。但方才县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