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问：“如何即是教？”曰：“即是良知：良知原是完完全全，是的还他是，非的还他非，是非只依着他，更无有不是，这良知还是你的明师。”问：“‘不睹不闻’是说本，‘戒慎恐惧’是说功夫否？”先生曰：“此须信得本原是不睹不闻的，亦原是戒慎恐惧的，戒慎恐惧不曾在不睹不闻上加得些。见得真时，便谓戒慎恐惧是本，不睹不闻是功夫亦得。”

〔26〕又曰：“告病源，从无善无不善上见来。无善无不善，虽如此说，亦无大差。但告执定看了，便有个无善无不善的在内，有善有恶又在上看，便有个在外：却两边看了，便会差。无善无不善，原是如此：悟得及时，只此一句便尽了，更无有内外之间。告见一个在内，见一个在外，便见他于有未透彻。”

〔16〕一友问：“功夫得此知时时接续，一切应反觉照不及，若去事上周旋，又觉不见了。如何则可？”先生曰：“此只认良知未真，尚有内外之间。我这里功夫不由人急心，认得良知脑是当，去朴实用功，自会透彻。到此便是内外两忘，又何心事不合一。”

〔21〕又曰：“良知在夜气发的方是本，以其无之杂也。学者要使事纷扰之时，常如夜气一般，就是‘通乎昼夜之而知。’。”

〔25〕先生曰：“孟不动心与告不动心，所异只在毫厘间。告只在不动心上着功，孟便直从此心原不动分晓。心之本原是不动的：只为所行有不合义便动了。孟不论心之动与不动，只是‘集义’，所行无不是义，此心自然无可动。若告只要此心不动，便是把捉此心，将他生生不息之反阻挠了，此非徒无益，而又害之。孟‘集义’工夫，自是养得充满，并无馁歉，自是纵横自在，活泼泼地；此便是浩然之气。”

〔22〕先生曰：“仙家说到虚，圣人岂能虚上加得一毫实？佛氏说到无，圣人岂能无上加得一毫有？但仙家说虚，从养生上来，佛氏说无从离生死苦海上来，却于本上加却这些意思在，便不是他虚无的本了，便于本有障碍。圣人只是还他良知的本更不着些意在。良知之虚便是天之太虚，良知之无便是太虚之无形，日、月、风、雷、山川、民、，凡有貌象形，皆在太虚无形中发用行。未尝作得天的障碍。圣人只是顺其良知之发用，天地万俱在我良知的发用行中，何尝又有一起于良知之外能作得障碍？”

〔17〕又曰：“功夫不是透得这个真机，如何得他充实光辉？若能透得时，不由你聪明知解接得来。须中渣滓浑化，不使有毫发沾带始得。”

〔27〕朱本思问：“人有虚灵，方有良知。若草、木、瓦、石之类，亦有良知否？”先生曰：“人的良知，就是草、木、瓦、石的良知：若草、木、瓦、石无人的良知，不可以为草、木、瓦、石矣。岂惟草、木、瓦、石为然，天、地无人的良知，亦不

〔24〕或问：“异端。”先生曰：“与愚夫、愚妇同的，是谓同德；与愚夫、愚妇异的，是谓异端。”

〔20〕问：“通乎昼夜之而知。”先生曰：“良知原是知昼知夜的。”又间：“人睡熟时，良知亦不知了。”曰：“不知何以一叫便应？”曰：“良知常知，如何有睡熟时？”曰：“向晦宴息，此亦造化常理。夜来天地混沌，形俱泯，人亦耳目无所睹闻，众窍俱翕，此即良知收歛凝一时。天地既开、庶生，人亦耳目有所睹闻，众窍俱辟，此即良知妙用发生时。可见人心与天地一。故上下与天地同。今人不会宴息，夜来不是昏睡，即是妄思魇寐。”曰：“睡时功夫如何用。”先生曰：“知昼即知夜矣。日间良知是顺应无滞的，夜间良知即是收歛凝一的，有梦即先兆。”

〔18〕先生曰：“‘天命之谓’，命即是。‘率之谓’，即是；‘修之谓教’，即是教。”

〔23〕或问：“释氏亦务养心，然要之不可以治天下，何也？”先生曰：“吾儒养心未尝离却事，只顺其天则自然就是功夫。释氏却要尽绝事，把心看幻相，渐虚寂去了；与世间若无些涉，所以不可冶天下。”

喜静厌动，枯槁之病，或务为玄解妙觉，动人听闻。故迩来只说‘致良知’。良知明白，随你去静悟也好。随你去事上磨练也好，良知本原是无动无静的：此便是学问脑。我这个话，自滁州到今，亦较过几番，只是‘致良知’三字无病。医经折肱，方能察人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