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一言难尽！我们到屋里说话罢。”我就跟了他到房里去。安：“我们的生意已经倒了！”我吃惊：“怎样倒的？”安：“继之接了丁忧电报，我们一面发电给你，一面写信给各分号。东家丁了忧，通个信给伙计，这也是常事。信里面不免提及你到山东，大约是这句话提坏了，他们知两个主的都走开了，汉的吴作猷一个倒下来，他自己还卷逃了五万多。恰好有万把银药材装到下江来的，行家知了，便发电到沿江各埠，要扣这一笔货，这一下，可全局都被牵动了。那天晚上，一气接了十八个电报，把德泉这老当场急病了。我没了法，只得发电到北京、天津，叫停止易。苏、杭是已经跟着倒下来的了。当夜便把号里的小伙计叫来，有存项的都还了他，工钱都算清楚了，还另外给了他们一个月工钱，他们悄悄的搬了铺盖去，次日就不开门了。德泉吓得家里也不敢回去，住在王端甫那里。我也暂时搬在文述农家里。”我：“述农不在家啊。”安：“杏农在家里。”我：“此刻大局怎样了？”安：“还不知。大约连各算起来，不下百来万。此刻大家都把你告去了，却没有继之名字。”我：“本来当日各都是用我的名字，这不能怪人家。但是这件事怎了呢？”安：“我已有电给继之，大约能设法个三十来万，讲个折，也就了结了。我恐怕你贸贸然到了上海，被他们扣住，那就糟糕了！好歹我们留个在外好办事，所以我到这里来迎住你。”我听得倒了生意，倒还不怎样，但是难以善后，因此坐着呆想主意。

安：“这是公事谈完了，还有你的私事呢。”说罢，在边取一封电报给我，我一看，封面是写着宜昌发的。我暗想何以先有信给我，再发电呢？及至怞来一看，却是已经译好的：“仁故，速来！”五个字。不觉又大吃一惊：“这是几时到的？”安：“同是倒闭那天到的，连今日有七天了。”我：“这样我还到宜昌去一趟，家伯又没有儿，他的后事，不知怎样呢。翁你可有钱带来？”安：“你要用多少？”我便把遇的盗一节，告诉了他。又：“只要有了几十元，够宜昌的来回盘费就得了。”安：“我还有五十元，你先拿去用罢。”我：“那么两

的。我本打算十天半月之后，这里的代办清楚了，还要到上海，和你或继之商量借钱，谁料你倒先遇了盗！”我：“大约是为侣笙的事？”述农：“可不是！四月里各属闹了蝗虫，十分利害，侣笙便动了常平仓的款，先行振济；后来又在别的公款项下，挪用了。统共不过化到五万银，这一带地方，便治得安然无事。谁知各邻县同是被灾的，却又匿灾不报，闹得上疑心起来，说是蝗虫是往来无定的，何以独在蒙陰？就派了查灾委员下来查勘。也不知他们是怎样查的，都报了无灾。上面便说这边报灾情，擅动公款，勒令缴还。侣笙闹了个典尽卖绝，连他夫人的首饰都变了，连我历年积蓄的都借了去，我几件衣服也当了，七拼八凑，还欠着八千多银。上面便参了来，奉旨革职严追。上一面委人来署理，一面委员来守提。你想这件事冤枉不冤枉！”我：“好在只差八千两，总好商量的；倒是我此刻几两银，求你设个法！”述农：“你急甚么！我多不过十天八天，算清了代，也到上海去代侣笙张罗，你何妨在这里等几天呢？”我：“我这车是从王家营雇的长车，回去早一天，少算一天价，何苦在这里耽搁呢。况且继之丁忧回去了。”述农惊：“几时的事？”我：“我动到了清江浦，才接到电报的。电报简略，虽没有说什么，然而总是嘱我早回的意思。”述农：“虽然如此，今天是万来不及的了。”我：“一天半天，是没有法的。”述农事忙，我便引过两个孩，逗着玩笑，让述农办事。

捱过了一天，述农借给我两分铺盖，二十两银，我便坐了原车，仍旧先回汶桥。此时缺少盘费，灵柩是万来不及盘运的了，备了香楮，带了两个兄弟，去叩别了，然后长行。到了王家营，开发了车价，渡过黄河，到了清江浦，到仁大船行。刘次臣招呼到里面坐下，请一个人来和我相见。我抬一看，不觉吃了一大惊，原来不是别人，是金安。我：“翁为甚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