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闻说尽皆踊跃。【眉】三阮、时迁尽皆踊跃,见得他们兴高采烈了
原来林冲手下有个喽罗,本属兖州府人氏,兄弟两人,在兖州开个酒店,因欠下酒税,被高俅追比下狱。恰遇宋江兵马打开兖州,从狱中放出,兄弟两个,一个投在林冲部下,一个做帮船伙计。相处日久,渐渐知道林冲也恨高俅,因此暗中打听消息,恰好高俅搬取家私,全家都乘这船,喽罗得了消息,赶紧告知林冲。林冲自同三阮、时迁带这喽罗不分昼夜,沿运河道迎上去。
那高俅从兖州开船之际,官场消息灵通,只道他要重新得意,船傍码头,便有地方大小文武,递手本请安。高俅也知道官家规矩,职位不曾开复,吩咐当差的在船头一律挡驾,不敢当。船直到济宁,倒也安静。到济宁时候,天色渐晚,当差照例将一叠手本呈上。高俅看不到几张,忽然“呵呀”一声,面容失色。高衙内听得,忙从后舱出来,高俅将红柬递给他道:“你看!”高衙内看了,半晌做声不得。原来柬上是“前禁军教头林冲”端端正正七个大字。【眉】狭路相逢,冤家对面,哪得不大惊失色高衙内看岸上来人已散,叫当差的问道:“这手本上诸位,你都见面不曾?”当差的回道:“手本是由码头上总传下来的。岸上停的车轿,都垂下帘子.小人只胡乱迎上去谢了,不能够见面。”高俅咄声:“蠢才!”当差的退去。高衙内忽然挺身道:“这般热闹码头,前前后后靠定百十只船,看他怎地?”高俅道:“你不用嘴强,祸都是你当日撞下来的。停会他真个来,你怎地?”高俅原有一把削铁宝刀,因为衙内怕它锋芒,见了寒心,收在衣箱里,此刻取出,挂在床头。【眉】宝刀挂床头为壮观瞻欤?为防粱山好汉光顾欤?父子两,一夜巴到天明,船又开了。高俅道:“那厮多分不敢来。不然,为甚事虚上手本?”衙内道:“孩儿也如此说。”这日船过一站,日晚拢岸。高俅便留心来的手本,果然又有林冲在内。问当差的,仍是不清楚。不觉失声道:“跟下来了,跟下来了!”高衙内道:“跟下来也不过昨天一般。”高俅道:“你省得什么?前面总有落空地方,似此跟法,怎地好呢?”高衙内道:“我们上岸,问地方要几个汛兵护送。”【眉】要几个汛兵护送,是膏梁子弟的口吻高俅道:“上岸呢,他真在岸上等,休说几个汛兵,你不识得林冲的手段呢?”高衙内不敢做声。高俅想一想,叫船驾长来,问到:“这条河道,向来安静么?”船驾长道:“回大人的示,这条水路,向来安静,不过有时小小走漏。自从近地有了梁山好汉,格外安静。”高俅听说梁山好汉.不觉一个寒噤,勉强问道:“梁山好汉怎地?”船驾长道:“这条河从徐州起,直到沧州,南北一千多里,处处有梁山的人在此收取行水,只要缴了行水,保护格外精密,强似官军十倍。但除有仇,不免请他吃馄饨板刀面。”【眉】高俅以显宦资格听这些话,作什么感想?高俅格外心惊,定定神问道:“从此往北,难道没有别的河道么?”船驾长道:“是还有一条夹港,一直通到黄河,只因水浅,不好走。休道客商,连强盗也不借路。”高俅道:“我这一路官员迎送,实在麻烦,想从别港过去,清静一些,你们看好走么?”【夹】还要打官话船驾长道:“大人要走也可,河水太浅,须添七八个拉纤夫,才能过去。”高俅道:“这不妨事,我可以多给几个钱,今夜开船罢。”【眉】乘夜溜之大吉船驾长道:“今夜来不及,大人既决意要走,只好船泊在这里,小人连夜找齐纤夫,明天黑早开船。”当下议定。
高俅父子,又过一夜,【夹】四字可怜天才亮,纤夫唤齐,船掉进横头一条港,一面芦洲,一面低岸,果是窄狭。恰遇顺风,扯起篷来,约莫走了二三里,船忽然停了。高俅看一看,四无人烟,忙问:“这是什么地方?”水手道:“这里叫断篙港。”【眉】断剁同意,篙高同音,不祥得很,自然要吃一惊问:“为甚停船?”水手答道:“篷索断了,要上去重安。”高俅在舱内无聊,踱上船头来看,一个纤夫头目,手执纤板,范阳笠盖到眉毛,蹲在船边。高俅近前,忽地毡笠一起,执手道:“太尉!别来无恙?”高俅才识得是林冲,天灵盖着了霹雳一般,顿时发呆。林冲从从容容道:“我们久别重逢,舱里叙叙。”【眉】舱里叙叙,可谓别有闲情牵着手走进。高衙内全不知道,一脚跨上,当头撞见,林冲一个一个,拖到舱内,并肩坐下道:“好,好!我们细谈。”父子两个,脚跟抖到舌尖,哪能开口。林冲一眼看见那把刀,哈哈大笑道:“是我一千贯买来的,如今还我了!”抽出来,晃晃横在膝上。毕竟高俅父子性命如何,再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