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威说到这里，忽又想起一事，忙对左宗棠说：“爹爹，涤生伯父，灵柩回湘的时候，儿曾去吊奠，并遵爹爹训谕，了诔词一篇，此稿还在边，说着，一边摸稿呈与老父过目。

孝威此时真被他的老父料到，对于人生一切之事，除去一位老父，一位亡母之外，万事真的有些恍恍惚惚，当时瞧见老父夸他文字，方始偶尔鼓起稍许兴致，一边接回稿，一边忽问他的老父：“爹爹此刻和毅哥，有无要公事商量，儿想将涤生伯父将要过世几年的事情，禀知爹爹。”

左宗棠微微首：“此事为父似乎听人说过，这些小事，不必提它。”

孝威听见他的老父如此说话，心下一乐，便详详细细的禀知：“涤生伯父的大学士，还是周治四年补授的。那年十月里，涤生伯父，因为积劳成疾，奏请开去协办大学士及两江总督之缺，并请别简钦差大臣接办军务等情，旋蒙温谕留，赏假一月。十一月里，又有上谕，命少荃伯父接办钦差大臣事务，仍命涤生伯父速到两江之任。”

刘锦棠不等左宗棠答话，忙不迭的接：“没有甚么公事，没有甚么公事。这个军情，非得到了肃州相近，方能见机行事呢。”

孝威生怕他的老父，还要怪他二弟，急又接着说下去：“涤生伯父既到两江之任，他老人家所办的军务，爹爹大概已经知，儿就不再说了。只有曾娶一位如君，却被雪琴伯父逐走的。”

能在此定省，还是回去为是。因为母亲的葬事，虽有三个兄弟料理，儿总觉见好些。”

孝威又说：“这末涤生伯父是同治七年的秋天，调补直督的；两江之缺，放了新贻接任。涤生伯父到京之日，已是年底，第二年元旦那天，以及十六十七几天，都蒙两先后召见，垂询军务很详，二十那天，他就都，行抵保定，①接篆任事。九年三月，涤生伯父的左目，忽然失明。四月间，天津民教相讧。”

孝威接：“这件事情，不能怪二弟的，起先是母亲的主意，后来是儿的主意。”

左宗棠正待说话，刘锦棠忽岔嘴：“这就是中国太觉自大的坏，从前海禁未开，我国闭关自守，甚么天朝呀，甚么夷狄呀，闹得很被文明国家非笑。”刘锦棠说到此地，又单朝左宗棠说：“文正一到两江之任，首先就派刑主事陈兰彬，江苏同知容闳，伴送聪颖弟洋留学，这正是他的光远大之

孝威说到这里，已经微微地气起来。左宗棠见了，忙说：“我儿倘怕吃力，慢慢再谈，为父此地，还有一两天耽搁。”孝威又咳上几声：“儿只要一说话，就要气，这个病，已经长久的了，没甚碍事，爹爹放心请听。”

左宗棠听说，即把他那五官蹙在一起，又摇，怪着他那次孝宽：“这就是宽儿的不是了。这个病，也是大事，家信之中，何故不来禀明为父。”

左宗棠虽然接到手中在看，本已没有心思，还要想到孝威和他一路同走多日，竟会将这稿之事，一记不起来，直到此时，方才想着，这心神恍惚的现象，更加证明，病膏肓，岂不可怕。左宗棠想到此事，竟会手拿搞，一字不能目，当下神一下，勉看毕，可怜还去竭力奖夸孝威文字得很好，以这位病之心。

左宗棠因为曾国藩数年所之事，虽有官报可凭，私人函件可查，但是均不十分详尽。听见他的，要把这位亡友之事，说给他听，不觉很兴的，对着孝威说：“你讲，你讲，为父本要听听这些事情。”

左宗棠听到此地，不禁连连的首：“这件事情，你们涤生伯父，办理也还不错，不知怎么一来，很受民间的闲话。”孝威接说：“这件事情，因有几个教民，很觉跋扈，民间又有洋人挖取小儿心肝制药之谣，好事的人们，便将教堂烧毁，于是酿成国际涉。那时京中，已设总理衙门，派了恭王总理其事，恭王倒命涤生伯父持平办理。涤生伯父查明之后，确是错在百姓，始将天津府县，革职充发极边赎罪，又办几个肇事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