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三更多天，累得秃等从睡梦中各自惊醒，急起探视。痴珠只得说是梦魇。次日一早，教李福磨一盂的墨，教秃买得白统，写一副挽联，自行带至县前街挂起。秋痕瞧是：

见！正是：

瑶台熟蟠桃，王母初开宴。鸦簇绣袍，雉尾移扇。祥云朵朵

来，大会神仙卷。就中拈人，忽展风面；小儿从隙窥，偷索手中钏；

草江南客，扁舟一叶归。

到得西院，早听得痴珠号啕大哭。心印、池、萧及秃等，围着一屋。秋痕这会顾不得什么，拉着痴珠也哀哀的哭。后来秋痕先住了哭，同大家把痴珠拥人里间躺下，把痴珠劝住哭。痴珠谢了众人，就托心印延请十六位戎僧，就汾神庙开起七昼夜经坛。

着床沿，鸣的哭，内外人等都嚎啕大哭起来。

电。此别岂不伤？此会难相恋。痛如用上刀，快若弦端箭，涕泪双滂

廿余年往事如烟，记旧日师生，恍见双鬟来问字；

次日初五，陰生拣的时辰是卯正三刻大殓，午初一刻棺。到得三下多钟，安了灵，秋痕便向李夫人灵前哭辞，嘱咐老妇丫鬟看视阿宝。这阿宝虽只八岁，却乖觉得很，见他母亲已死，秋痕也要去，便拉着秋痕的衣袖大哭。大家都已收泪，见阿宝这个情状，满屋的人惨然，又跟着哭。秋痕更是伤心，抱着阿宝：“我不去，你不要哭。”于是痴珠走了。

痴珠因告知秋痕，决意于三月初十带秃、穆升，轻装南去看家。秋痕忍着泪：“这是正理，我怎敢多说？只路梗，是一节为难；再你这样，怎禁得起长途跋涉？”痴珠叹气：“死生有命，我我的事罢了！”秋痕默然。痴珠接着：“我与你总是没缘，故此枝枝节节，生许多变故。我如今百念俱灰，只求归见老母。”秋痕扑籁籁吊下泪来，说：“我原说过，祸离更甚于惨别，你有老母，怎的敢叫你不要回南？只我的魂魄，一路附着你走吧！”痴珠：“这也何必！自古无不散的筵席，百年岂有不折的驾凤？万里一心，遥摇相照；万古一心，久久不磨。你我就不能同生同死，也算得是个同心。”痴珠说到这一句，便咽住了。

秋痕更是难忍，竟大恸起来。这夜痴珠于枕上得一首五古，留别秋痕。诗云：

二千里望夫化石，痛当前儿女，何堪两地共招魂！

何言，绿修秋心院！记惜圭躬，一作红颜援？所恨磨蝎，事变惊闪

秋痕打发痴珠走后，正在灯下替阿宝孝鞋，忽见门上的人领着穆升踉跄奔，说：“刘姑娘，快看老爷去！龙山失守，我们八老爷殉难了！老爷接着家信，大哭一声，倒在地。”秋痕这一惊，好像半天打一个霹雳！大家都也惊骇，赶着替秋痕收拾，骗开阿宝，悄悄的上车。一路淌了多少泪。

看罢，又了无数的泪。是日，痴珠便陪了一天吊客，又定下念经开吊日期，刻起讣音，直到上灯回寓。

目成两无言，双心盟缱绻。好词致蹇修，竟已遭神谴；妃谪风尘，岁星

亦不见。一十九年间，沧桑知几变？氤氲使有神，会合旧钗钗。堕落复

到了次日，排设停妥。西院外间，也安了灵。痴珠素服哭奠一番，便赴坛烧香。此夜月陰沉，纸幡招展，觉得梵语凄凉，灯光黯淡，绝不似寻常鱼鼓经声，便又大恸起来。这日就有同乡过来问。以后各营员并通知了，也有排祭筵的，也有送联轴的，更忙了数日。兼之县前街也在开吊，痴珠万虑千愁，这十数天也疲极了。虽有秋痕、秃小心伺候，无奈饮日减下来，直觉骨瘦如柴，轻似叶；到了谢吊这一日，只喝粥两碗，是夜又呕了数日血，直把两人急得要死。

一会，停灵挂孝，事家人请痴珠议定殡殓。痴珠便领着李家几个老仆，和李夫人边的老嬷大丫鬟，将一切箱笼尽行封；差人向谡如、鹤仙相好的同寅故旧告丧。秋痕就也来了。到得巳末，便有各家的眷属前来哭临。秋痕一素服，陪着痛哭。好是谡如不在家，阿宝又小，却无男客。痴珠乘空，便洒泪作书两封，一专差到蒲关去，一专差到江南去，西刻同发。

鸳鸯不独宿，难至亦分飞；

此时新月如钓，痴珠对月独坐，想着李夫人如许人，竟罹此难，可见天无知！便懒懒的房，一夜回来覆去，想起谡如远别半载，荷生师关外，客边痛相关的人，目前竟无一个；回首南边，又遍地黄巾，差不多一年不得家信，老亲、弱弟、瘦妻、稚，竟不知是何景象。想到此，真个四大茫茫，侧无所，才名画饼，忧患如山，不知不觉痛哭起来。

沦，襟上千行溅。莽莽并州城，可是阎殿？早知烦恼多，何如不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