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闲谈，小岑：“荷生这几天兴得很。”痴珠：“采秋是腊月甘六抵家，他从初五起，天天在新屋里督工程，要赶二十内收整停妥哩。”剑秋：“他怎的还有工夫制起灯谜？”小岑：“荷生住了搴云楼，适值神庙今年是个大会，借园里轩轩草堂结个灯棚，闹得很。他一人夜里无可消遣，就想这个玩意来。”一边说话，一边听得炮的声，锣鼓的声，喧哗的声，远远早望见园门灯光辉煌，车阗咽。

旄指顾忽坠地，嫣然一笑舒波。

渡河。会当努力中原事，勿使青白日空销磨！

三人挤神庙，瞧了一遍，说不尽银火树，华丽纷纭，又间着丝竹之声。小岑引路，由殿后小门穿过竹径，望轩轩草堂来。遥望里边亭榭，有挂玻璃灯的，有挂画纱灯的，草堂门外搭着灯楼，门内却有木栅拦住。遥望内里排着灯屏古玩，密密层层，火光闪灼。木栅前鼓乐喧天，人声震地。幸喜地方宽阔，不然也一步不可行了。

停了一停，火炬百，手照两行，引人来，却是华妆艳服一群少妇，后面跟着几多丫鬟仆妇，都站在门等轿。灯火之中，只觉得粉光脂艳，令人撩，也不辨得谁好看谁不好看。痴珠远远的瞧，好像秋痕在内，便走近一步，留神凝视。只见李夫人侧着脸和一位太太说话，秋痕手牵着李家一个大丫鬟站在背后。小岑、剑秋也已瞧见，向痴珠：“那不是秋痕么？”痴珠。剑秋低声：“那一位是谡如太太？”痴珠也低声说：“站在秋痕前。”早是李夫人上了轿走了。

再将那一把扇，写：

我为革牵跃而起，风陡雄心多。

凤女有柳青，柳青选婿轻沙陀。

十四这一天，李夫人接秋痕逛灯去了。痴珠一人正在无聊，恰好小岑、剑秋趁着灯月，步行而来，拉着痴珠走了。不多时，到了南司街，便人山人海拥挤起来，还夹着些车在里。三人走路，就不能齐集，痴珠招呼两人：“这些灯也没有什么好瞧，路又难走，我们到柳巷找荷生罢，还听得有好灯谜。”剑秋：“甚好，神庙也有灯看。”便转小巷，慢慢的走。

胭脂索我歌，我歌唤奈何！君不见药师，红拂驮，蕲王鼓，红玉

挝？龙虎风云有成例，郁郁居此负名。吁嗟乎！儿女恨填海，英雄呼

盘雕结队蠕蠕主，驰快过月氏驼。

柳青、胭脂谢了又谢。秋痕将扇两边都盖了图章，两人喜跃而去。痴珠留李夫人吃饭，定更后带阿宝大家走了。秋痕便住在西院，自此就不回去。氏只教小丫鬟玉环跟定边。在痴珠免了往来，在氏省了供给，这都是两边情愿之事。只秋痕为着初一早的梦，起痴珠华严庵的签，总是闷闷不乐，因向痴珠问起草凉驿梦里碑记来。痴珠从书簏中检来检去，总寻不，就也撂开。

痴珠于是招西院，取秋痕画过的折扇，信笔挥来。李夫人倚在案，见歪歪斜斜写：

可能从我建旗鼓，雕鞍飞-双蛮靴。

接着，又是一乘四轿上来，听得那位太太吩咐：“先把刘姑娘小轿打过来。”便有几个丫鬟仆妇家人，接叠传话。一会轿到，便有丫鬟老妈扶掖秋痕上轿。痴珠认得是李家的人。那位太太又看着几个少妇上轿，就也上轿去了。

痴珠写完，掷笔而起。李夫人笑：“先生这两首诗，好激昂慷慨哩！”痴珠微笑。

人生得此聊快意，呜呼吾意其蹉跎！

喜，各赏了一锭银。痴珠就也陪赏。奈这两人见痴珠发下赏来，却走向前：笑：“你不是韦痴珠老爷么？我两人却不要你赏银，只要你赠我们一首诗。”痴珠哈哈大笑：“这怪不怪，你怎晓得我会诗哩？”李夫人也笑：“总是先生诗名传播得远，他们也自闻风倾慕。”

三人转到堂后，还有好些人在山上池边放泥筒，放炮，星赶月，九龙戏珠。只见草堂角门空地里，放着二三蓝呢的四轿，两蓝呢小轿，架着七八对灯笼，都是武营官衔。槐树下系有几匹，三四个的轿夫，在月下烧着枯叶和炮的纸烘手。剑秋笑向痴珠：“这是你东家在里作乐哩。”正说着，听得门声一响，一叠连声的传呼伺候。三人只是官员来，各自站开。痴珠更站得远些，暗暗的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