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一停，小岑、剑秋同到，说丹-、曼云受了风寒。痴珠：“事不凑巧，秋痕今天还备有两席呢。”荷生：“就是通来，不过十一人，何必如此费事！”当下秋痕早调遣着跛脚和小丫鬟，在南屋里排下两席面菜。早酒大家都不大喝，就散了。秋痕领掌珠等，替荷生视起寿来。今日这一会，大家都有心绪，所以闹局，转觉十分冷淡：也有在月亮门外，倚着梧桐树喁喁私语的；也有借着调鹦哥，看梅消遣的。

回望秦川树如荠，轻衫薄袖当君意（痴）。

须柳各无赖（痴），湘瑟秦萧自有情（荷）。

旧山万仞青霞外（痴），同向风各自愁（荷）。

秋香、秋英都与痴珠请安，荷生为通姓名，秋香延人卧室。看官听着：秦中自去年回滋事之后，光景大不如前，天香院姬人都已星散。这秋英是天香院一个侍儿，靠着一老妈，转到了并州，搭在秋香班里。当下痴珠急着问娟娘，荷生急着问红卿。娟娘是他们班里老前辈，秋英连名姓通不知。红卿是闭门卧病，幸他妈素有蓄积，尚可过日。

当时向掌中销，不须看尽鱼龙戏（荷）。

真珠密字芙蓉篇（痴），莫向洪崖又拍肩（荷）。

邮亭暂洒尘襟（痴），谢郎衣袖初翻雪（荷）。

次日，荷生、采秋怕秋痕又来拜寿，转一早领着红豆，先到秋心院。此时痴珠才起下床，尚未洗漱。秋痕为着要先往愉国拜寿，起得早些，也还妆掠才完，迎笑：“这挡驾的法儿却也新鲜。”便让荷生西屋坐下，自和采秋、红豆南屋去了。不一会，跛脚领着掌珠来，接着秋香、秋英也来了。

鸾钗映月寒铮铮（痴），相思迢递隔重城（荷）。

“风光冉冉东西陌（痴），燕青柳碧一（荷）。

此时少的下了车，那一个也要下来，荷生却认得是傅秋香。这少的早向荷生打千，秋香赶着下车，就也向荷生打千，说：“半年多没见面，老爷通好么？”那班长认得是韩师爷，十分周旋。荷生却一只瞅着小的，忽记起来，说：“你不是天香院秋英么？”那班长接着：“他是从泰中才来呢。”荷生喜：“我正要问问泰中大家消息。”便招呼痴珠下车，秋香引客厅坐下。

你怎的认得我？”

浮云一片是吾（痴），冶叶倡条偏相识（荷）。

衣带无情有宽窄（痴），唱尽关无限叠（荷）。

次日靠晚，秋痕邀了痴珠，同到愉园。镜楼早是绛烛烧，红毹匝地。采秋一艳妆，红豆、香雪也打扮得袅袅婷婷。秋痕对蜡，向上磕三个。采秋赶着还礼。荷生早拉着痴珠向榭瞧梅去。这夜四人喝酒行令，无庸赘述。

海燕参差沟（痴），绣檀回枕玉雕锼（荷）。

掌珠沉半晌，说：“今日本地风光，是个寿字。”秋痕：“昨晚行的百寿图，俗气得很，今日还讲这个？”痴珠：“今日不说真的寿字，就不俗了。”剑秋：“说个人名。”荷生：“人名能有几个？”采秋：“寿公主。”痴珠：“孙寿。”荷生：“还有没有？”小岑：“有，有。选上有个楚玉寿，不是人么？”说得众人通笑了。剑秋团向掌珠：“王寿我听说死了，真不真？”掌珠

荷生因向秋英叹气：“我和红卿到你天香院喝酒时候，你才几岁？”秋英：“十一岁。”荷生：“如今呢？”秋香：“他如今十五岁了。”荷生向痴珠：“忽忽之间，已是五年。回首旧游，真如一梦！”痴珠：“我去后，你才到秦中。我和娟娘一别，竟是八年。你和红卿，算来相别也有四年了。”说话间，秋香已端上心，两人用些。痴珠见秋香、秋英俱婉娈可，因也约了明日的局，便上车同到愉园。

是夜，两人集李义山诗，联得古风一首，采秋誊，念：

此情可待成追忆（痴），锦瑟无端五十弦（荷）。”

到了三下钟摆席，先前是两席，荷生不依，痴珠教秋痕将两席合拢。左边荷生独坐；右边小岑、剑秋；上首采秋居中，左掌珠，右秋香；下首痴珠居中，左秋英，右秋痕。红豆小丫鬟斟酒。上了四五样菜，窗外微风一阵阵送来梅的香。痴珠见大家都没话说，便要行令。小岑：“采秋的令繁难得很，令人索尽枯。”因向掌珠：“今日你说个飞觞，要雅俗共赏的才好。”

念毕，笑：“竟是一篇好七古。”痴珠见天已不早，就向秋心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