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词未毕，果闻雷声隐隐，似发于芙蓉塘外，因亦戚戚无已。寻复叹曰：“云耶，电耶，雨耶，雪耶，实一也，不过因度之异而变耳。多谢天公，幸勿以柔丝缚我！”

儿抚心自问，固静，无异骨；且敬其为人，想静亦必心知之。儿今兹恝然是言者，亦非敢抗挠慈母及阿姨之命，此实诸不得已之苦衷，望慈母恕儿稚昧。”

余即答曰：“否。”

余即坐。余母问曰：“三郎，尔视静何如人耶？”

余母遂徐徐诏余曰：“三郎，坐。”

兹事以情理而论，即若姨必婿吾三郎，中怀方释。盖若姨为托孤之人，今静年事已及，无时不系之怀抱。顾连岁以来，求婚者虽众，若姨都不之顾。若姨之意，非关门地，第以世人良莠不齐，人心不古，苟静不得贤夫而侍，则若姨将何以自对？今得婿三郎，若姨重肩卸矣。”

余曰：“慧秀孤标，好女也。”

言至此，微喟，续曰：“谚云‘养女徒劳’，不其然乎？女一嫔夫家，必置其亲于脑后，即每逢佳节，思一见女面，亦非易易。此虽因中馈繁杂，然亦天下女之心，固多忘所自也。昔有贫女，嫁数年，夫婿致富。女之父母，私心欣幸，方谓两可以无饥矣。谁料不数日，女差人将其旧服悉还父母，且传语曰：‘好女不着嫁时衣。’意讽嫁时奁薄也。世人心理如是，安得不江河日下耶？”

余母尔时舒适不可状，旋曰：“诚然，诚然，吾亦极静和婉有仪。母今有言，关白于尔，尔听之：三郎，吾决纳静为三郎妇矣。静长于尔二岁，在理吾不应尔。然吾仔细回环，的确更无佳耦逾是人者。顾静父母不全，例须招赘，始可袭父遗荫，然吾固可与若姨合居，此实天缘巧凑。

若姨一切署已定，俟明岁开时成礼，破夏吾亦迁居箱。

尔前次恹恹病卧姨家，汤药均静亲自煎调。怀诚已久，尚不知尔今竟岸然作是言也！”

味。饭罢，枯坐楼，兀思余今日始见玉人天真呈，且学滋，匪但容仪佳也。即监守天阍之乌舍仙，亦不能逾是人矣！思至此，忽尔昂首见月明星稀，因诵亿翁诗曰：千岩万壑无人迹，独自飞行明月中。

余母方絮絮发言，余心房突突而。当余母言讫，余夷犹不敢遽答。正思将前此所历，径白余母，继又恐滋慈母之戚，非人之。心念良久，蕴泪于眶，微微言曰：“儿今有言奉慈母听纳，盖儿已决心…”

余母言至末句，声愈严峻。余即敛涕言曰：“慈母谛听。

一日，细雨廉纤，余方伴余母倚阑观海，忽微微有叩-声，少选，侍者持一邮筒，跪上余母。余母发函申纸，少选，观竟，嘱余言曰：“三郎，此尔姊来笺也，言明日莅此，适逢夫以明日赴京都，才能分一来省我云。此亦大可怜。”

余母闻言极骇，起立张目注余曰：“乌，是何言也！尔何所见而为此言？抑尔固执拗若是？此语真令余不解。尔年弱冠不娶，人其谓我何？若姨尔，不陡然耶？尔澄心思之，此语胡可使若姨听之者？矧静恒为吾言，舍三郎无属意之人。

心为廓然。对月凝思，久久，回顾银烛已跋，更矣，遂解衣就寝；复喟然叹曰：“今夕月华如，安知明夕不黑云——耶？”

余母凄然不余答，久乃哀咽言曰：“三郎，尔当善吾意。

余母言已，即将吾姊来书置桌上，以慈祥之回顾余曰：“三郎，晨来毋寒乎？吾觉凉生两臂。”

吾钟漏且歇，但望尔与静早成眷属，则吾虽土，犹笑矣。”

明日，晨餐甫竟，余母命余易旅行之衣，且言姨氏亦携静偕行。余闻言喜甚，谓可免黯然魂消之。余等既登车室，玻璃窗上，霜痕犹在。余母及姨氏，指麾云树，心旷神怡。瞬息，闻天风海涛之声，不觉抵吾家矣。自是日以来，余循陔之余，静亦彼此常见，但不久谭，莞尔示敬而已。

余母言至此，凄然哭曰：“三郎，老母一生寥寂，今行将见尔庆成嘉礼，即吾与若姨晚景，亦堪告。后此但托天命，吾知上苍必予尔两小福慧双修。”

余母急曰：“何谓？”

余曰：“儿终不娶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