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学士念完，先自称赏不已，：“题得妙！题得妙！字字是蜡梅，字字是磬，真足令翰苑生辉！”仇太监听了，也自喜：“过学士称赞，自然是妙的了。”因叫人将画收了，拿酒来。铁中玉：“既是圣上还有一轴，何不请来，一发题完了，再领盛情，便心安了。”仇太监：“我看铁先生大才，题画甚是容易，且请用一杯，笔看。”因邀席。原来翰林规矩要分先后品级定坐席，过学士第一席，铁中玉第二席，仇太监第三席相陪。饮过数巡，仇太监便开：“今日皇爷虽是一向知铁先生义侠之人，不知才学如何，故要诏题此画；也因我学生有一事，要与铁先生成就，故讨了此差来，求铁先生见允。今日实是天缘，刚刚凑着。”过学士假装不知：“且请问老公公：有何事要成就铁兄？”仇太监：“鼓不打不响，钟不撞不鸣。我学生既要成就这段姻缘，只得从实说了。我学生有个侄女儿，生得人也要算十全，更兼德贤淑，今年正是十八见了。一时拣择一个好对儿不，今闻知铁先生青年发，未曾毕婚，实实有人仰攀之意。前日朝回，撞见尊翁都宪公，达此意，已蒙见允。昨日奏知皇爷，要求皇爷一旨意，个媒证，皇爷因命我拿这两轴画的梅图来，叫铁先生题。皇爷曾说：‘梅与媒同意，就以题梅了媒人罢，不必另降旨意。他文人自然知①今画已题了，不知铁先生知么？’铁中玉听了，已知他的来意，转不着急，但说：“蒙老公公厚情，本不当辞。只恨学生命薄，前已鱼雁于尚书之矣，岂有复居甥舍？”仇太监笑：“这些事铁先生不要瞒，我都访得明明白白在这里了。前日你们的把戏，不过为家女儿不肯嫁与大-侯，央你装个幌，怎么就认真哄起我们来了？”铁中玉：“老公公此说，可谓奇谈。别事犹可假得的，这婚姻之事，乃人之首，名教攸关，怎说装幌？难大礼既行，已合卺，男又别娶，女又嫁人？”仇太监：“既不打量不娶不嫁，为何父母在堂，不迎娶回来，转去就亲？既已合卺，为何不同眠同卧，却又分居而住？”铁中玉：“不迎归者，为岳无，不过暂其父女离别之怀耳。至所谓同眠不同眠，此乃闺阁之事，老公公何由而知？老公公依日月，目击纲常，切不可信此无稽之言。”

岂不人情两尽？”铁中玉只得应承。

仇太监：“这些话是真是假，我学生也都不。只是我已奏知皇爷，我这侄女定要嫁与铁先生的，铁先生却推脱不得！”铁中玉：“不是推脱，只是从古到今，没个在廷礼义之臣，娶了一妻，又再娶一妻之理。”仇太监：“我学生只嫁一妻与铁先生，谁要铁先生又娶一妻！”铁中玉：“我学生只因已先娶一妻在前，故辞后者。若止老公公之一妻，又何辞焉？”仇太监：“铁先生娶妻的前后，不是这样论。若娶到家的，方才算得前，若是闲野草，虽在前到要算后了。”铁中玉：“若是闲野草，莫说论不得前后，连数亦不足算。至于卿贰之家，遵父母之命，从媒的之言，钟鼓琴瑟，以结丝萝，岂闲野草之比？老公公失言矣。”仇太监：“父母之命，既然要遵，难皇爷之命，到不要遵？莫非你家父母大似皇帝？”铁中玉见仇太监说话苦缠，因说：“这婚姻大礼，关于国，也不是我学生与老公公私自争论的，纵不敢亵奏朝廷，亦当请几位礼臣公汉，看谁是谁非。”仇太监：“这婚姻既要争前后，哪有工夫，又去寻人理论？若要请礼臣，现今的过老先生，一位学士大人在此，难不是个

一枝瘦去容仪病，几攒来影带惭。

①“他文人自然知”原作“使人看见着象他文人自然知”今据萃芳楼藏版本改。

仇太监就邀后厅楼下，叫孩抬过一张书案来，摆列下文房四宝，自上楼去，双手奉一轴画来，放在案上，叫小太监展开与铁中玉看。铁中玉看见是名人画的一幅磬蜡梅图，十分工，金装玉裹，果是大内之，不敢怠慢，因磨墨舒毫，题了一首七言律诗在上面。刚刚题完，外面报过学士来拜，仇太监忙叫请来，不一时，过学士来相见，仇太监就说：“过老先生，你来得恰好。今日我学生奉皇爷圣旨，请铁先生在此题画，我学生只题诗在画上，要半日工夫，因治一杯酒，屈留他坐坐。不期铁先生大才，拿起来就题完了。不知题些甚么，烦过老先生念与学生听，待我学生听明白些，也好回旨。”过学士：“这个当得。”因走近书案前，细细念与他听：恹恹低敛淡黄衫，抱孤芳未许探。

【校勘记】

香倦开檀半掩，芳心吐柏犹寒。

不是畏寒疑不放，要留占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