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少年绮梦
走过一家小饭馆,胡雪岩止住了脚,古应春亦跟着停了下来。那有饭馆的金字招牌,烟熏尘封,已看不清是何字号,进门炉灶,里面是一间大厅,摆着二三十张八仙桌,此时已将歇市,冷冷清清的,只有两桌客人,灯火黯淡,益显萧瑟。古应春忍不住说:“小爷叔,换一家吧,或者到租界上去,好好找家馆子。这家要打烊了。”
“问问看。”说着,举步踏了进去。
跑堂的倒很ba结,古应春亦就不好意思打断人家的生意了。
“两位客人请坐,吃饭还是吃酒。”
“饭也要,酒也要。”胡雪岩问dao:“你们这家招牌,是不是叫老同和?”
“是的。老同和。”
“老板呢?”胡雪岩问:“我记得他左手有六个指tou。”
“那是我们老老板,去世多年了。”
“现在呢?小开变老板了?”
“老老板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现在是我们的老板娘。”
“啊!”胡雪岩突然双眼发亮“你们老板娘的小名是不是叫阿彩?”
“原来你这位客人,真正是老客人了。”跑堂的说dao:“现在叫得出我们老板娘名字的,没有几个人。”接着,便回过去,高声喊dao:“老板娘,老板娘!”
看看没有回音,古应春便拦住他说:“不必喊了。有啥好东西,随意pei几样来,tang一斤酒。”
等跑堂离去,胡雪岩不胜感慨地说:“二十多年了!我tou一回到上海,tou一顿饭就是在这里吃的。”
“小爷叔好象很熟嘛!连老板女儿的小名都叫得出来。”
“不但叫得出来”胡雪岩摇摇tou,没有再说下去。
这zhongyu言双止的神态,又关涉到一个“女小开”很容易今人想到,其中必有一段故事。如此寒夜,如此冷店,听这段故事,或者可以忘忧消愁。就这样一转念间,古应春便觉得兴致好得多了。等跑堂端来“本帮菜”的白rou、乌参,一个“糟钵tou”的火锅,看到熊熊的青焰,心tou更觉温nuan,将tang好的酒为胡雪岩斟上一杯,开口说dao:“小爷叔,你是什么都看得开的,吃杯酒,谈谈当年在这里的情形。”
正落入沉恩中的胡雪岩,啜了一口酒,夹了一块白rou送入口中,咀嚼了一会说:“不晓得是当年老板的手艺好,还是我的胃口变过了,白rou的味dao,大不如前。”
“说不定两个原因都有。”古应春笑dao:“还说不定有第三个原因。”
“第三个?”
“是啊!当年还有阿彩招呼客人。”
“她不guan招呼,坐帐台。那时我在杭州钱庄里的饭碗敲破了,到上海来寻生意,城里有家钱庄,字号叫zuo源利,有个得力的伙计是我一起学生意的师兄弟,我到上海来投奔他,哪晓得为他兄弟的亲事,他回绍兴去了,源利的人说就要回上海的,我就住在一家小客栈里等。一等等了十天,人没有等到。盘缠用光了,只好在小客栈里‘孵豆芽’。”
nang底无钱,一筹莫展,只好杜门不出,上海的俗语叫zuo“孵豆芽”但客栈钱好欠,饭不能不吃,他每天到老同和来吃饭,先是一盘白rou、一碗大血汤,再要一样素菜,后来减掉白rou,一汤一素菜,再后来大血汤变为黄豆汤,最后连黄豆汤都吃不起了,买两个烧饼,弄碗白开水便算一顿。
“这zhong日子过了有七、八天,过不下去了。tou昏眼花,还在其次,心里发慌,好象ma上要大祸临tou,那zhong味dao不是人受的。这天发个狠,拿一件线春夹袍子当掉后,tou一件事就是到老同和来‘杀馋虫’,仍旧是白rou、大血汤,吃饱惠帐,回到小客栈,一摸袋袋,才晓得当票弄掉了”
“掉在老同和了?”古应春插嘴问说。
“当时还不晓得。不过,也无所谓,掉了就掉了,有钱zuo新的。”胡雪岩停下来喝口酒,又喝了两勺汤,方又说dao:“到第二天,出了怪事,有个十二三岁的伢儿,手里捧个包裹,找到我住的那间房,开口说dao:“客人,客人,你的夹袍子在这里。’一看,这个伢儿是老同和小徒弟。我问他:‘哪个叫你送来的?’他说:‘客人,你不要问。到我们店里去吃饭,也不要讲我送衣服来给你。’我说:‘为啥?’他说:‘你不要问,你到店里也不要说。你一定要听我的话,不然有人会打死我。’”
“有这样怪事!”古应春兴味盎然地问:“小爷叔,你总要bi1他说实话罗!”
“当然。”胡雪岩的声音也很起劲了“我当时哄他,同他说好话,他就是不肯说,bi1得我没法子,只好耍无赖,我说:我不说,我也要打死你,还要拿你当小偷,送你到县衙门去打pigu,你说了实话,我到你店里吃饭,一定听你的话,什么话都不说。两条路,随你自己挑。”
“这一来,便把实话bi1出来了?”
“当然。那个小徒弟叫阿利,是阿彩的表弟,我的夹袍子,就是阿彩叫他送来的。原来”
原来胡雪岩掏钱惠帐时,将当票掉落在地上,至晚打烊,阿利扫地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