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话,受了人家一份礼,连这么一句话都不肯实说,唐子韶自然会在心里冷笑。
以后如何是以后的事,眼前先让唐子韶这样的人对他鄙视,未免太划不来了。这样转着念头,不由得说了实话:“不算太熟。”
唐子韶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微笑着说:“打扰,打扰。改天公事完了,我要请杨先生、马大老爷好好叙一叙。”
正当杨书办在马逢时家,准备出发去查封公济典时,他家里的女仆匆匆奔了来,请他回家,道是“太太有要紧事要商量”
杨书办还在踌躇,马逢时开口了“你就先请回去吧!”他说:“商量好了马上请过来,我在这里等。”
好在离得近,杨书办决定先回去一趟,到家一看,非常意外地是周少棠在等候,明明是他要请他来说话,却作了托辞,显然的,周少棠来看他,是不愿让马逢时知道的。
“事情有了变化。”周少棠停了一下说:“我说实话吧,唐子韶来看过我了。”
“喔,”杨书办问:“啥辰光?”
“就是刚刚的事,他寻到阜康来的。”周少棠说:“他的话也有点道理,公济的事一闹出来,又成了新闻,对胡大先生不利。而且查封的事,一生枝节,官府恐怕对胡大先生有更厉害的处置。我想这两点也不错,投鼠忌器,特为来同你商量。”
杨书办想了一下答说:“他先到我这里来过了,还送了一份礼。事情很明白了,他在公济确有毛病,而且毛病怕还不小。现在你说投鼠忌器,是不是放他一马,就此拉倒?”
“那不太便宜他了?他亦很识相,答应‘吐’出来。”
“怎么吐法?”
“这就要看你了。”
周少棠的意思是,杨书办陪了马逢时到公济典,细细查库、查帐,将唐子韶的毛病都找了出来,最好作成笔录,但不必采取任何行动,回来将实情告诉周少棠,由他跟唐子韶去办交涉。
杨书办心想,这等于是一切由周少棠做主,他跟马逢对不过是周少棠的“伙计”而已。不过,只要有“好处”做“伙计”亦无所谓。
当然,这不必等他开口,周少棠亦会有交代:“这样做法,不过是免了唐子韶吃官司,他再要想讨便宜,就是妄想。我们还是照原来的计划,一方面是帮胡大先生的忙,一方面我们三个,你、我、老马,弄几两银子过年。”
“我倒无所谓。”杨书办说:“老马难得派个差使,而且这件事也要担责任,似乎不好少了他的。”
“一点不错。你叫他放心好了。”
“你做事,他也很放心的,不过,最好开个‘尺寸’给他。”
尺寸是商场的切口,意指银数,周少棠答说:“现在有‘几尺水,还不晓得,这个尺寸怎么开法?”
“几尺水”者是指总数。唐子韶侵吞中饱几何,能“吐”出来多少?目前无从估计,周少棠不能承诺一个确数,固属实情,但亦不妨先“派派份头”
等杨书办提出这个意见以后,周少棠立即说道:“大份头当然是归胡大先生。如果照十份派,胡大先生六份,老马两发,你、我各一份。怎么样?”
杨书办心想,如果能从唐子韶身上追出一万银子,马逢时可得两千,自己亦有一千两进帐,这个年可以过得很肥了。
于是欣然点头:“好的,就照这样子派好了。”
由于事先已有联络,马逢时由杨书办陪着到了公济典,不必摆什么官派,只将预先写好的、暂停营业三夭的告示贴了出去,等顾客散尽,关上大门。开始封库查帐。
唐子韶先很从容,看马逢时态度平和,杨书办语言客气,以为周少棠的路子已经走通了,及至看到要封库,脸色已有些不大自然,再听说要查帐,便无法保持常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