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个？”

“还不是寸。”话到此，古应如箭在弦，不发不可“他寸是调得过来的，而且指定了收买缫丝厂的那笔款，本没有动，仍旧在汇丰银行。”

“我不是说不算数，是现在没有钱，有，钱又不是我的，我为啥不给你。”

“夫要我不问，我就不问。不过我倒要问夫，这件事现在怎么办？”

“好！这一节就不去谈它了。至于老宓勒住银不放，有意跟你作对，这件事我一定要问问他。”

“就算我不响，你也要说来；心里有委屈，说来就舒服。”

“我听人说的。”

古应想了一下说：“算起来你从杭州动的时候，我的信还没有到。”

“我在杭州没有听说。”

主客便是收买公和永的州帮“鸦片大王”陈和森；古应也被邀在这一桌坐。笙歌嗷嘈之余，黄佐卿举杯向古应说：“应兄，我特为要敬你一杯酒；如果十天之前不是你寸不便，我就不会跟‘陈大王’谈公和永，也就少卖一万五千银了。说起来这一万五千两，是你老哥挑我赚的，我是不是应该敬杯酒。”说完哈哈大笑，自己了酒。讲完了这一段，古应又说：“四，你想，这不是他存心给我难堪？当时，我真正是泪往肚里。”螺蛳太太亦为他难过，更为他不平“这件事，大先生晓不晓得？”她问。

“收买缫丝厂的事，已经不必再谈了。现在就有八万银，也买不成功；人家黄佐卿看我拿不现银，另外寻了个，卖了九万五千银。”古应说到这里，摇一摇，脸非常难看“四，我难过的是，在上海滩上混了几十年，听了一句教人要吐血的话。”

“噢！”螺蛳太太大为同情“你说了来，我来替你气。”“气？”古应连连摇“那一来变成‘窝里反’了，不好’不好。”

“这——”古应答说：“四，你不必问了。我的消息很靠得住。”

“不错，指明了作这个用途的。不过，应兄，你要替我想一想，更要替大先生想一想。几次谈到缫丝厂的事，你总说‘难，难，不晓得啥辰光才会成功？’如果你说：快谈成功了，十天半个月就要付款，我自然会把你这笔款留下来。你自己都没有握，怎么能怪我？”

“你讲，应该怎么个说法？”

古应倒一冷气，结结说：“你的话不错，大先生的话也要算数。”

“在汇

“这样说起来，是老宓没有说真话！不然你就不会怪他。”螺蛳太太问：“他那几句话不真？”

“不！”古应说：“请四一定要顾大局，现在局势不大好，全靠大家同心协力，你一问他，必生是非，无论如何请你摆在心里。”

可是宓本常却还有话：“你晓得的，大先生的生意愈愈大，就是因为一个钱要八个钱、十个钱的生意。大先生常常说：“八个坛七个盖，盖来盖去不穿帮，就是会生意。’以现在市面上的现款来说，岂止八个坛七个盖？多只有一半，我要把他搞得不穿帮，哪里是件容易的事。老兄，我请问你，今天有人来提款，库房里只有那二十几万银，我不拿来应付，莫非跟客说：那笔银不能动，是为古先生留在那里收买缫丝厂用的？古先生啊古先生，我老宓跟你，到那时候，不要说本来就是阜康的钱，哪怕是两江总督衙门的官款，明天要提了去给兄弟们关饷，我都要动用。客这一关过不去，上就有挤兑的风，大先生就完完大吉了。”“四，老宓的说法，只要是真的，就算不肯帮我忙，我亦没话说。因为虽然都是为小爷叔办事，各有各的权限，各有各的难，我不能怪他。”

之用，这一宓本常并不否认，但他有他的说法。

“你不必我有没有把握，指明了给我的，你就要留下来。”

“应兄，‘死店活人开’，大先生是有那样一句话，不过我档手的，如果只会听他的话，象算盘珠一样，他拨一拨、我动一动，我就不是活人，只不过比死人多气。你说是不是呢？”

螺蛳太太有些明白了，阜康总帐的周小棠，跟宓本常不甚和睦，也许是他透的消息。

“这件事，我怎么好告诉大先生？不过收买公和永不成这一节，我已经写信给大先生了。”

看她态度非常决，古应知无法打消她的意向；考虑了一会说：“四，你以为不提我的名字，他就不会疑心到我，那是自己骗自己。你总要有个合情理的说法，才可以瞒得过他。”

“这钱怎么会没有？指明了这个用途的。”

“那末，”螺蛳太太立即钉一句：“你现在是怪他罗？”古应老实答：“是的。有一。”

古应沉了说：“好，我说。那天——”

那天——螺蛳太太到上海的前两天，黄佐卿发了个帖请古应吃酒。买卖不成，朋友还是朋友，古应准时赴约；场面很闹，黄佐卿请了有近二十位的客，两桌麻将，一桌牌九，打了上千大洋的。接下来吃酒，摆的是“双双台”；客人连叫来的局，不下五十人之多，须将整楼三个大房间打通，才摆得下四桌酒。

“你晓得的，我也同七一样，有不平的事，摆在心里，饭都吃不下的。”螺蛳太太说：“我只要不‘卖原告’，他哪里知我的消息是哪里来的。

这话很不客气；宓本常冷笑一声说：“如果那时候你请大先生上代，照数拨给你，另外立个折，算是你的存款，我就没有资格用你这笑钱。没有归到你名下以前，钱是阜康的。阜康的钱是大先生所有；不过阜康的钱归我宓某所。受人之禄，忠人之事，银这么，我不把这笔钱拿来活用；只为远在杭州的大先生的一句话，把这笔钱死死守住，等你不知哪天来用，你说有没有这个理？”这几句话真是将古应驳得无完肤，他不能跟他辩，也不想跟他辩了。

一听这话，螺蛳太太动容了“夫，”她问“你怎么知他没有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