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深得荆轲的欣赏。以慷慨激昂,共励同仇敌忾之心的一刻,确是奋然踏上征途的最适当的时机,因为给大家留下这样一个强烈的悲壮印象,将来与他在咸阳的成功相配合,可以获致吏高的效用。
于是,他深深点头,徐徐将剑收起,向秦舞阳做一个手势,示意他一起向太子丹辞行。
而太子丹此时已走到厅中,当他们俯身下拜时,他几乎是同时地侧跪回礼。一堂宾客,看见太子如此,无不诚惶诚恐地避席同拜。
此一时,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更不用说那西风呼啸,易水呜咽!俯伏在地的荆轲,为这肃穆沉重的气氛,感动得热泪盈眶。但没有人能够看到,他悄悄地拭一拭泪,把头抬了起来。
与太子丹面对着面,距离极近,在这一瞬间,荆轲看出太子丹眼中有着浓重的不安,然而他没有功夫去考察太子丹因何不安了,只抑制着自己的情感,用他那为人所习闻的从容沉着的声音说道:“千里之行,自此而始。荆轲、秦舞阳拜别!”
“荆卿!”太子丹哽咽着说:“一路保重。我、我把舞阳交给你了!”
“请放心!我与舞阳生死同命。只望太子千万为国珍重!”
说着,荆轲移动膝头,等站起采时,脸已朝外,他左右望了一下,伛偻着身子,疾趋前出。秦舞阳大踏步跟随在后太子丹和所有的宾客,踉踉跄跄地都送了出来。
“传舍”门口,早就一列排着十一辆车子,除却正使、副使各乘一辆以外,其余九辆满载辎重;驭者膏车秣马,伺候已久。
荆轲头也不回地跨上第一辆车,亲自从驭者手里接过辔头,哗喇一抖,驾车的驷马,唏律律一声长嘶,昂首亮蹄,带动车轮。接着其余的车辆也都跟了上来,在隆隆然车走雷声之中,只听得武平在大喊:“荆大哥,荆大哥!”荆轲狠一狠心,越发加上一鞭,叫车子走很更快些。
别了,燕市!他在心里说了这么一句,把燕市的一切都暂时抛却。定一定神,想起有件要紧东西需要检点,就这时隐隐听得马嘶,是东宫舍人带着两名从人追上来了。
荆轲先不管他,摸一摸贴肉衣衫的口袋,放心了,夷姞亲自交给他的那一包毒药,好好地放在那里。
单骑的马匹,比载着辎重的车子到底要快很多,眨眨眼,东宫舍人已追上了车队,只听他大声喊到:“荆先生,荆先生!请停一停!”
荆轲还未有所表示,驭者已用手势示意;等后面的车辆,放慢了速度,荆轲才能渐渐收住辔头。终于,隆隆然的车声,归于静止,泼刺刺的马蹄声却格外清脆可闻。不久,东宫舍人疾驰而至,勒住缰绳,滚鞍下马,肃立车前。
“喔,是你!”荆轲问道:“有何话说?”
“荆先生!”东宫舍人气喘如牛,很吃力地回答:“请暂回传舍,公主还要见荆先生一面。”
这消息来的太突兀了!莫非夷姞要留住我?荆轲这样在心里自语,觉很需要把事情弄个清楚再定行止。
“公主何时到传舍的?太子可知道?”
“就在荆先生刚一走,公主便渡河过来了。那时太子还在传舍,两人悄悄谈了一会,太子逐即吩咐,来请荆先生回去,跟公主见一面。”说到这里,东宫舍人加上他自己的看法:“想来是话别之意。”
“太子呢?”
“太子先渡河回城了。留下话,命我护送公主回宫。”
荆轲前后想了一遍,觉得东宫舍人的看法不错,只是离情大浓,难以割舍,还想见一面,倾诉未尽的离衷别意。转念到此,想见夷姞的心思,亦复如饥如渴,便即叮嘱秦舞阳:率领车队,继续前进,照预定的行程,投驿歇宿。他无论多么晚,这一夜一定赶回来会合,第二天照常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