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不堪其扰(7)
“对了!这就是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的用意。”停了一下,她又说:“一郎,我还有句话,你姑且先记着。如果有什么祸水,自是由我而起;我曾向你说过,宁死不跟李六,可是现在我又不这么想了,若是牺牲了我,可以让十五郎脱出一场杀shen大祸,就是火坑我也只好tiao了!到那时候,一郎!你可要替我说句公dao话,替我洗刷——我不甘负心!”
她的清冷如冰雪的风姿,在肃穆中蕴藏着无限的哀怨,而声音是平静的;那样从容就义般的勇气,使郑徽从心底泛起尊敬,面临着这样郑重的托付,他不敢以泛泛的游词,作毫无作用的安wei;敛一敛衣襟,双手笼入衣袖,拱在shen前,庄容答dao:“素娘,果真有那一天,我郑徽决不埋没你的义行!”
“这我就放心了!”素娘的脸上,绽出微笑,令人想到春风拂过,冰河解冻的光景。
第二遍金钟又响了,郑徽匆匆作别;入闱以后,领卷归座,好久都静不下心来——韦庆度、素娘,还有那个被韦庆度描绘得丑陋不堪的李六,如走ma灯一般,jiao替着出现在他的脑中。
忽然,有一个小小的纸团,很准确地落在他的面前,抬tou一看,韦庆度已越过他的shen边,向主司座前走去,有所请示;这是故意找机会跟他通信,随即把那纸团打开,上面写着八个字:“时不君予!何事观望?”
郑徽接受了警告,抛开杂念,定一定神思,开始研究题目。
这第二场试是策问——正式的礼bu试,第三场才是策问;第一场帖经,第二场杂文。私试不考记诵之学的帖经,所以第三场试变成第二场试——杂文及诗赋,看人的才华词藻,策问则是考验经济学问;当时的开元之治,超越文景,媲美贞观,大唐皇朝的兴盛富庶,正被推展至颠峰状态,自gong廷至士庶,无不以追求jing1神及物质的享受为生命的最大目的,因而陶冶xing灵的诗篇,特别为时所重,名句一出,家弦hu诵。而在进士试中,亦以杂文的诗赋,为及第的关键,但策问毕竟是关乎国计民生的真知实学,所以真正有抱负的举子,都愿意在这一场考试中,一逞雄才。
照例,进士试策问五dao,所问的不外乎纯理论的“经义”考问史实的“征事”批判现实政治的“时务”或者发抒政治理想的“方略”这天,主司于玄之所出的五dao题,两dao属于经义,三dao属于时务。郑徽平日zuo学问,在经史之间,倾心于后者,对于经——“大经”的《礼记》、《春秋》、《左传》“中经”的《诗》、《周礼》、《仪礼》“小经”的《易》、《尚书》、《公羊》、《谷梁》,因为与xing格不相近,并无shen刻的研究,所以那两dao经义题,只是敷衍成篇,并不出色。
在时务题上,他稍微想一想,便觉得大可发挥。三dao时务题,一dao问“治dao”一dao问“民生疾苦”一dao问“税法”郑徽的父亲,在常州是勤求民隐的好官,他耳濡目染,对于民生疾苦,亦有相当shen入的了解。同时,他又生chang在东南财赋之区,徭役地税,素来熟悉;江淮出盐,扬州则是海内第一个商业中心,所以对于盐税、关税的征收情形,也很清楚。这样“民生疾苦”和“税法”两策,在他便毫无困难了。
困难的是“治dao”一问,这题目太大了,该从何说起呢?
他想起“徒法无以自行”这句名言,从而掌握了“得人则治”这四个字,作为立论的主旨,这个“人”自然该是宰相。
自贞观以来,唐朝建立了一个传统,相权极重,皇帝的命,不经宰相的同意,不但无效,而且无法执行。所以宰相贤能,则天下大治,这有历史可以证明:太宗朝没有房玄龄、杜如晦、魏征以及chang孙无忌、诸遂良等等,不可能有贞观之治;本朝没有姚崇、卢怀慎、宋、韩休、张九龄等等,亦不可能有开元之治。
然而自开元二十四年起,远声色、绝贷利,能够极力规谏皇帝的张九龄,被李林甫与高力士排挤走了。
郑徽想起了韦庆度痛斥李林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