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争无益。他觉得赵文华的成见太深,一时无可化解,倒不如将顺他的意思,至少自己还可以洗一洗嫌疑。
主意一定,随即开口“华公,”他说“疑人莫用,用人莫疑,既然华公认为明山不可靠,就不用他!不过招抚汪直是上策,断断不可放弃。华公,着派什么人好?”
“我看陈可还不错。”
“那就用陈可!万里风涛,两度涉险;只有等事成以后,奏请从优奖叙,藉为酬庸了。”
赵文华点点头,转脸问罗龙文:“你可认识毛海峰?”
罗龙文是认识毛海峰的。只是懔于赵文华的态度,知道他的疑心病很重:如说毛海峰是素识,岂不要怀疑他亦是盗党?因此,罗龙文便不肯说实话了。
“从未见过,不过他是徽州人,听说过其名而已。”
“不认识也不要紧!小华,我委托你代为约见毛海峰,你就说我说的:汪直的奏疏,不便代呈;如果汪直肯投诚,当然会给他一条自新之路。我跟胡总督商量定了,仍旧派陈可跟汪直去接头;毛海峰倘或认为他义父确有诚意,不妨留在这里作人质,等陈可回来再放他走。若无诚意,亦就不必再谈;只是以后如再潜回入境,拿住一定处死!”
这番指示,相当具体,罗龙文一诺无辞。接受赵文华的款待,与胡宗宪称谢告辞,一车同行。
第二天,罗龙文特为去访赵忠。这几天他们每日下午在一起盘桓,像这样清晨登门,却还是第一次,赵忠知道他是有所为而来的。
“上头已经告诉我了,托你代见毛海峰。”赵忠问道:“是要我代为安排会面?还是你直接跟他去接头?”
这话平淡无奇,其实有深意在内。罗龙文亦很机警,心想,如说直接去接头,足见是旧交,对赵文华所说“从未见过”毛海峰,便是假话;倘请赵忠代为安排,自然要邀他一起同见,以赵忠的老练,对他们是初次相见,还是久别重逢,哪会看不出来?
好在他本来就打算跟赵忠说实话,此刻见他的意存试探,越觉得自己的态度不错。于是笑一笑道:“老赵,这件事本与我无干,不知道赵大人何以委我这个差使?我想请你安排,我们一起跟他见面,我只把赵大人的话一字不漏地转告他。此外有话,请你跟他说。”
“罗师爷,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为什么要把我拉在一起?”
“为的请你做个证人。”
“要证明什么?”
“证明我跟毛海峰语不及私。因为我跟他是旧交。”
“那,”赵忠问道“何以你说跟毛海峰从未见过?”
“因为当时我已经看出赵大人的意思,想委我跟毛海峰打交道。我不想担任这个差使,故意说不认识,想让他说一句:不认识就算了!谁知还是逃不脱。”
“罗师爷,你很够朋友!”赵忠的声音很诚恳“你没有把我当外人,我当然也要拿你当自己人。我马上要到法云庵去看他们布置寿堂,也实在没功夫,我派人带你去看毛海峰。至于上头问到我,你要我怎么说,我怎么说。你看如何?”
“这还有什么话说。赵大人要问到你,你只说不知道,要问我就是。”
赵忠答一声:“我有数!”随即派人将罗龙文领到毛海峰那里。
毛海峰住在寺院里。这座寺叫做戒坛寺,香火不盛,却是建于宋朝的古刹。罗龙文去时,毛海峰正在跟和尚吵架。
原来,这住处是赵忠所安排的,只为他的身分特殊,赵忠派了人看守着,限制他的行动,不得外出。而毛海峰在日本住得久了,生活习惯似倭人;每天非吃蘸了芥末的生鱼岂不可,央托看守的人,偷偷儿替他买一条鱼来,正在亲自动手做生鱼平时,为和尚发现;一个指责,一个不受,两下吵了起来。
“施主,请你脾气理!请看又是鳞,又是血,岂不罪过,他坏我戒坛寺的清规,断断不可!”